那天,倪漾举起手里那沓单人照,大大方方地问班上同学谁想要。
一部分是为集齐全班同学做纪念,还有一部分起哄争抢。
那时许闻洲个子已经比同龄人高,他坐在靠后的几排,假装不经意间路过人群,凭着手长的优势“抢”走倪漾刚递出来的那张。
那时候还没有“爱情”的概念,只觉得这个女孩很漂亮,很特别,忍不住想要珍藏。
如果他们毕业之后不再见面,或许倪漾会变成他遥远记忆中的某个印象深刻的小学同学,然后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忘。
然而命运紧紧地将他们牵连在一起,在少年懵懂的青春时期与那个女孩再遇,于是他发现,那份特殊的情感叫做——喜欢。
许闻洲不擅长说谎,回避问题的反应也很刻意,他的沉默在倪漾看来等于承认。
“所以,你这里真的有我的照片?”倪漾一直认为自己记性不好,成长过程中许多事情都被她忽略遗忘,“还能找到吗?我想看看。”
“不,不知道。”说话的时候,许闻洲没敢正眼看她。
倪漾扬了扬下巴,轻快的语气似无法抗拒的指令:“那你找找呗。”
“好,好吧。”简单两个字都变得结巴,是因为他在心虚。
在倪漾的注视下,许闻洲推开房门,走进卧室之后又立即把门关上。
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宝藏怕被她发现似的,倪漾撇嘴,嘀咕了一句“小气”。
简易的书桌上竖放着几本许闻洲平时翻看的书籍,他径直走到那里,准确无误地取出一本,翻开页面,里面夹着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模样稚嫩,眉宇间的神态跟现在的倪漾有所不同,又极其相似。
纸质照片被许闻洲拿去过胶,塑封保存。
那时候他年龄小,没人肯收他做事,唯一赚钱的方法就是收集瓶子、厚纸板去卖钱,两毛三毛地攒。
夏日炎炎的七月,汗流浃背的男孩拎着大口袋走在树荫下,跟坐在豪车里吹空调的女孩“擦肩而过”,那时他就明白——
倪漾是骄傲的公主,永远都是。
所以,即使后来逐渐成长的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曾想过将它宣之于口,更不想让倪漾发现。
许闻洲故意在房间拖延时间,换完干净衣裳的许奶奶在屋里到处忙活,最后从厨房走回来,扭着脖子问:“洲洲呢?”
倪漾顺手一指:“在屋里。”
许奶奶“噢”了一声,把买来给孙子加餐的水果洗干净切成四块送到倪漾面前:“你吃,很甜的。”
倪家每一顿饭后都有精致的水果摆盘,大小、厚度都很适口,说句夸张的,倪漾从来没用手拿“这么大一块”的水果咬过。
老人把自认为最好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倪漾伸手接下整个盘子,没动里面的水果:“许闻洲的口吃……能治吗?”
许奶奶摇头。
倪漾皱眉:“不能?”
听出她话里的误会,许奶奶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不知道。”
“洲洲不是生下来就这样,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他妈去世的时候受了某种刺激,总之要慢慢治疗才行。”受刺激只是原因之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太多,许闻洲本人不去,其他人也没办法隔空得出结论。
倪漾抬眸问:“那为什么不治?”
“唉。”最大的问题还是他们这些做家长的没本事,拖累了孩子,“你也看到家里的情况了,洲洲从小就懂事,不乱花钱,也怕花钱。”
“原来如此。”其实她隐约猜到,现在更是明了。
许奶奶说,生活过成这样并非他们家里人好吃懒做,只是爸爸死的早,妈妈患重病耗光了积蓄。这些年许奶奶靠一台老旧的缝纫机赚些生活费,许闻洲也勤奋兼职,但她身体也不争气,常年吃药,一进医院就是几千上万。
想起往事,许奶奶就唉声叹气,手掌直拍大腿:“是我这个老婆子对不起他。”
倪漾主动止了话题,轻声道:“您也别这样说。”
两人讲话压低了音量,里面的人听不清晰,许闻洲拉开房门走出来,倪漾跟许奶奶默契止了声。
倪漾望着他,许闻洲一步步走来,递出手里的照片:“你的。”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六年级的校服,马尾半扎,五官明媚。那种与生俱来的千金气质,单从照片就能体现。
许奶奶也好奇地看了一眼,皱纹也盖不住满脸的笑容,“小姑娘长的真俊。”
“啊,原来我那时候长这样。”其实倪漾每年都会拍照,只不过平时没有去翻相册的习惯,已经很久没见过小时候的自己。
“我想起来了,当时这张照片被抢光了,我自己都没有呢,不如你把这张还给我?”
许闻洲:“……”
他该说“不”吗?强行留下女同学照片做收藏这种事,心思未免太明显。
“咳,都行。”早知道就多抢一张当备份。
“算了,本来就是给同学做纪念的,拿回来显得我多小气似的,我用手机拍一下。”倪漾准备手机拍张照,想起刚才紧急下车扶许奶奶,手机忘在车上。
“你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