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日,督标在校场誓师东征。巳时,兵马陆续走出校场,穿过街道,相继出城。
先锋由总兵官马起蛟统率,已于六日前拔营。按照白贵、赵兴、督标、朱旻如、马之骥的顺序,各部每隔两日,依次开拔。
岑丹初骑银灰色大西马,着一身崭新军服,正是鲜衣怒马,在队伍中分外醒目。
沿街商民都自觉让出道路,见丹初少年得志,无不欣羡。商绅亦组织起来,筹银购买酒食,犒军饯行。
当初焦琏扩军,逼迫商绅捐献银钱,以宴饮为名,温和有礼。与之相比,武冈伯刘承永纵兵大掠,凶猛粗暴,甚于贼寇。
现在,焦琏出师东征,桂林缺少驻军,顿感空虚,商民怅然若失。
走到东关大街,有人在街边喊道:“岑将军,请留步。”
丹初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仆役模样的中年人。他想起来了,此人名叫瞿福,是留守府中的仆人,也是瞿式耜的族人。
“福哥。”丹初下马,来到瞿福面前,说话很客气。
瞿福躬身行礼,说道:“将军,有人托我送药给你。”
丹初接过锦盒,闻到一股清香。打开一看,锦盒里放着一瓶金创药、一根老参,还有一把紫檀木梳。
想必是小姐送来的,丹初心里一暖。在这个乱世,被人关心,被人关爱,令人如沐春风。
他收起锦盒,说道:“福哥,代我谢谢她。”
瞿福老实应诺,回头看了下身后。
丹初会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仆,正在望向这边。
四目相接,女子慌忙扭过头,露出羞红的侧脸。不是瞿玄惠,又是谁?
丹初很想走上去,向未婚妻问好。众目睽睽之下,似乎又不能这样冒失。
恰在此时,亲兵来报,说焦琏召见。丹初只好作罢,翻身上马,找出红色披风披上,向瞿福遥遥一揖。
瞿玄惠正在望向丹初,下意识地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挽留,终又放弃了。
岑丹初冲她笑笑,策马而去,红袍飞扬,人马渐远,令人好不惆怅。
见到焦琏,他递过一张急信,说道:“丹初,你怎么看?”
取过一看,原来是先锋马起蛟的密信。马起蛟充作先锋,已在阳朔顿兵两日。信中说,阳朔城高濠深,清军炮火十分狗,请求调派红衣大炮。
明军在桂林有十二门红衣大炮,都部署在城头,归瞿式耜调配,并不归属焦琏。焦琏若要调派红衣大炮,还得请示瞿式耜,派岑丹初过去最为合适。
丹初略一思索,答道:“红衣大炮射速慢,利在集中。若要调派大炮,就得把十二门大炮全部调出,对桂林士气影响较大。我军一走,桂林城防空虚,大炮还是不调为好。
“军中有不少阳朔瑶人,不妨派他们潜入阳朔城内,策反敌军。阳朔沦陷不过半年,军民思附。大军一到,只要招抚得当,一定可以奏效。”
焦琏点头,说道:“我亦觉得不便调遣大炮。关键时候,还得看标营。这样,标营三部星夜前进,三日内抵达阳朔。”
标营三部,也就是督标中军、左协、右协,总人数已达到一千三百多人。书面上,军中常称之为督标,但焦琏仍习惯上称标营。
督标多骑兵,机动性好,三日后抵达阳朔。
马起蛟频率先锋两千人,加上后续到达的白贵一千五百人,对阳朔坚城束手无策。
一见到焦琏,马起蛟就摇头叹气,说道:“起蛟无能,不能攻下阳朔,劳烦爵帅亲自出马。”
马起蛟在焦琏诸将中实力最强,威信最高。岑丹初见状,便知他名不副实,恐非将帅之才。
至于焦琏,在南明史上的名位并不突出,大概只是个勇武敢战的武将,没有担任过方面之任。
尽管如此,对于岑丹初来说,焦琏仍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乱世英才辈出,像焦琏这样统领上万兵马,笼络部将有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什么时候,才能像马起蛟这样独当一面?什么时候,才能像焦琏那样立一山头?
焦琏发话,打断了岑丹初的思考:“老马,不要自责。屠列鳌在清虏中也算是员骁将。你缺少大炮,清虏又从平乐方向来援。现在,大兵已到,夺取阳朔不在话下。”
白贵部一千五百兵马部署在城东,阻击清军平乐援军。
赵兴部一千五百人马,明日即可抵达阳朔,加入战场。
丹初问道:“敢问镇台,策反瑶人可有着落?”
广西多瑶人,屡屡起义,几乎贯穿明朝始终。最著名者,当属大藤峡瑶人起义,从洪武初年一直持续到嘉靖年间,历时两百多年。
明末清初之际,瑶人亦乘机而起。不少瑶人附从清军,希望推翻压迫,改善生活。
屠列鳌率清军进入平乐后,便有不少瑶人来附。此时的阳朔清军,便有不少瑶人。
马起蛟摇摇头,说道:“瑶人多犹豫,不敢响应。细作讲,城内粮食充足,足以支持半载。”
焦琏眉头一皱,问丹初道:“何国驹那边,有消息吗?”
丹初摇摇头,说道:“没见到他,此刻大概还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