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歆与顾斐一路风雨兼程,总算是赶到了水悦城外。
到达时,天终于放晴了。
只是……一路所见很有些唏嘘。
光是城外便尸横遍野的景象,叫一行人,神色复杂。
昨日便是这般了,沿路都会碰到乞讨、饿死、混斗的情形。
因他们带着官兵,是官队,所以没有人敢上前抢食,但那些漆黑灰暗的眸子如豺狼盯着秦歆他们的车马时,他们无法不心酸。
顾斐却坚持,不能停下。
灾区中心还没到,如是此时他们分发物资,必然会被难民们团团围住,而无法脱身。
届时,还是会延误救灾。
只能等到了灾区中心,确认灾情,再进行有序的救灾。
他们一行,所有人都被要求蒙着事先熏过的面巾,像是……做贼一样地来到城门口。
“什么人?县令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城楼上,守城的小兵见到乌压压这么多人,吃了一惊,但想到县令说的,他手杵着枪,吊着嗓子大声朝底下,站在最前的葛维历喊道。
顾斐和秦歆在马车内——
这也是他们商量后的法子。
先不声张是帝后亲临,毕竟如今的水悦城,并不会因为帝后亲自来赈灾而心生感动,可能会应激下,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也不知城中如今到底是谁在管辖,万一是义军,那他们等于是送死到地府门口了。
只能打安全牌,让葛维历做这个钦差大臣,先进城,再商议。
葛维历自报身份,然而城楼上的小兵却没有立即迎他进去,而是匆匆向身后的哨兵传报,让他们回禀县令。
但城门前汇集的难民却开始激动了。
“呸!我们都死了多少人了,你们这些食俸禄的,才想起我们!”
“可是朝廷带了粮食的!我刚看到了,好多马车……肯定带了粮食的!”
“别信,肯定又要我们拿钱赎买,我们哪有钱啊!”
“啊啊啊,天杀的朝廷,天灾无情,人也无情啊!我们这些病了的就活该死在城外吗?没有人管我们吗?”
也有小孩被妇人推着往前,跪在葛维历马前。
“求求你了,大老爷,我的孩子没药,会死的!我们只是淋了雨发了点热,不一定是疫病啊……救救我的孩子吧!”
疫病。
在任何时代,都是个恐怖名词。
葛维历眉心深深拢起,他手中攥着令牌,看着马前这对母女,陷入两难中。
顾斐掀开车帘一角,传出他清越又冷静的声音——
“告诉他们,城外会设接纳点,供病患居住。朝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受苦的百姓。请他们给点耐心,先让我们进城了解情况。”
远方的苦难,如今就在眼前,秦歆和顾斐坐在车内,再没笑容。
葛维历垂头听完,然后高声复述。
“各位!我知你们深受灾害之苦,是我们来晚了!先前是狗贼周峰携朝廷的赈灾银逃跑,还谎称是陛下授意,如今,我等奉旨捉拿了周峰,也奉旨为大家赈灾救济。
朝廷,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人,陛下,也不会!还请你们先让我们进城了解灾情,只有这样,我们才知道如何妥善分配大夫、食物、药物。”
说着,他下马,朝前方汇集的百姓深深鞠一躬。
闻言,城门前的百姓将信将疑。
“朝廷真的来救我们的?你不是骗我们的?”
“不可能!周峰是太后的亲戚,他拿了太后的懿旨——你们别为昏君找借口了!他根本不顾我们死活!”
“凭什么让你们进去?你们要真是来救我们的,为何不先给我们吃的?”
人一多起来,声音也就多了。
秦歆有些坐不住,她听着外边对顾斐的谩骂指责,恨不能冲出去解释。
但顾斐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冲动。”
此时他现身,并不会起到澄清的作用,只会将事态弄得更复杂。
秦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悠悠众口如此,他们此行该多困难啊。
城门始终没开。
而一传十十传百的,城外这些老弱病都围拢了过来。
“给我们吃的!”
“先救我们!里边章县令都镇不住场子,你们进去有什么用?义军不会让朝天的人进去的!”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人群静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
捂住少女的嘴,一位老太太,面色慌张地看着朝少女投射目光的葛维历。
“官老爷,我家孙女不懂事,她还小,您别……别和她计较。”
少女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葛维历,似乎还有话要说,嘴里发出“呜呜呜呀呀”的声音。
秦歆打开车窗,忽然招了招手。
“带小姑娘过来。”
葛维历刚要恭敬回应,想起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便生生忍住。
穗狩上前,将小姑娘从老太太怀里轻轻拉出来。
“放心,不会伤害她的。就是问个话。”
见老人家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穗狩忙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