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邪的眸色在急剧沉淀,双瞳转变成一种忧郁的蓝,和这片残酷汪洋的海蓝迥然不同。 我仰起脑袋,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启唇回答他道:“好奇过。” “过?” 玥邪闻言,眉峰略微讶异地一挑。 “是,好奇过,”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腥咸的海风吸进肺里,像密密匝匝的钢针扎了进来,“可就在你不顾我的感受、执意要夺走我眼睛的这一刻,我忽然就觉得无论过去的我们发生过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当这些话,从我嘴里平静地说出来以后,我自己难免都觉得十分的矛盾与滑稽。 当初,明明是我同意和玥邪做了交易,明明是我说好只要他肯救我的姨妈和宋清蕊,我就同意把眼睛给他。 怎么现在,我又在玥邪的面前胡搅蛮缠了呢? 难道真的是出于害怕失去眼睛吗? 还是在遗憾为什么玥邪一定要追究过去,而不能认真地过好当下呢?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此时此刻、真真实实站在他面前的我,好一点呢…… 过去终归是过去啊,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再纠缠还有什么意义?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着,疼得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玥邪见我这样的反应,突然就笑出了声音。 他笑得双肩打颤,笑得邪魅的眼角都染上了一朵朵的红晕。 “不再重要了,不再重要了,呵…”玥邪渐渐敛了笑,海水溅入他的眼眶,使他白眼球上布满的血丝猩红无比,“好一个不再重要了,陆清鸯。” 这几句毫无意义的对话,终是该画上一个绝情的句点了。 既然他必定要挖去我的眼睛,还给楚芜遮,那不如我为自己再争取仅剩的一丝尊严吧。 最后再看一眼玥邪。 最后再看一眼这个把我当做小丑来戏耍、当做小姐来泄欲的男人。 我要牢牢地记住他的眉眼,记住他唇瓣的弧度,来世一定一定不要再遇见他了…… “不用你动手了,”我克制住心底泛滥的恐惧,深深地抽了抽鼻子,视死如归地望着玥邪,“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来挖。” 说罢,我闭上双眼,食指与中指弯曲,绷出了最强劲的硬度,向着自己的右眼就要戳进来! 玥邪冰凉的手,却在我还差一寸就要戳进眼眶的刹那间,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一怔。 继而,玥邪凑到了我的耳旁,唇瓣有意无意地点着我的耳廓,他一字一挫地说道:“既然已经不重要了,那就再记我深一些吧,陆清鸯。” 像是跌进了冻雪纷飞的谷底。 玥邪寒如冰锋的话声落下,他手下用力一扭! 只听“嘎吱”一声骨头清脆的钝响,我的手腕,顿时疼得像要断裂了一样! 可玥邪终归是玥邪。 他根本就不打算给我喊痛的时间,那曾经揉搓过我身体每一寸肌·肤、搅动得我在喘·息间醉生梦死的手指,竟不带半分犹豫地戳进了我的右边眼眶! “啊——!玥——!邪————!!” 肝肠寸断的哭喊,回荡在苍茫飘渺的海与天间,震撼了狂烈的暴风烈雨,动摇了疾驰旋转的旋涡之门! 混沌的大海,从我的视线中蓦然褪去,徒留一片浇泼了鲜血的黑色深渊。 锥心的疼痛化作了一颗颗肆意疯长的毒瘤,阻断了我身体里,原本奔腾不息的血液! 玥邪终于如愿以偿。 他终于在楚芜遮的地盘上,亲手夺走了我的眼睛,把我无情地归还给无边无际的黑暗。 失去了视觉,其他的感官就会在短暂的时间内,很快变得更加敏锐。 脚下的狂风冲天,海涡旋转的速度与力量在顷刻间翻了几倍,咆哮的狂风怒雨里掺杂着玥邪时隐时现的笑声。 我明白。 楚芜遮的漩涡之门开启,玥邪他终是要奔赴他幸福的信仰了。 而我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悬浮而起,向着远方安全的海平面飘然离去。 直到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海涡的最后一股狂风,将玥邪笑里藏刀的声线吹进了我的耳中—— “楚芜遮,你不是很想要我的修为么?好啊,那就用我玥邪的全部修为,换你放走那艘船上所有人的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