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空气却依旧潮濕,又湿又冷。这样的天气,寒意仿佛无孔不入。 姜维沿着走马谷行走,步行了一阵、进得阳安门,靴子上已全是泥泞。他爬上了城楼,累得张嘴喘息着,忽然间感觉、身体好像一下子就变差了不少。 正喘着气,高处一阵刺骨的寒风、便扑面而来,仿佛有形之物压到他的脸上,他顿时感觉有些窒息。 姜维抬头看去,整个天空都笼罩在灰蒙蒙的云层之中,仿佛不是云,只是雾霭。连天空也显得很低,叫人更加压抑。 鬼天气!姜维暗骂了一声。雨停了却不出太阳,而且天气很冷,这泥泞难行的路、三两天都不一定能干透。姜维想起粮道,这种路面上运粮、显然会非常困难! 汉军在陇右地区的粮草不少;可惜因为蒋舒的投降,大部分粮草都落入了敌军之手,只有建威督等地的少数囤粮才被自己人烧毁了。 虽然汉中平原物产丰富、更方便耕作,但姜维在陇右搞的军队屯田更多。毕竟之前北伐要走陇右,而不能从汉中直接进攻关中,在陇右就地屯田、能减少运粮损耗。 现在陇右几乎全失,姜维军主力在阳安关对峙,粮草只能从西南面的关城运来。道路泥泞,姜维还得留意前线的军粮。 不过从关城的囤粮调运,至少距离比较近。如果时间一长,单是姜维部主力就有好几万人马,关城的存粮也不够,最终就得从涪县、成都等地调粮,那距离就更远了! 姜维在城楼里刚坐下来歇息、想到粮草,张翼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愤愤地开口道:“关城的粮草耗尽之后,便得大量征召百姓,从涪县调粮了。翻越米仓山,千里运粮阿!” 周围的人皆无言以对。 姜维知道,前线的情况一直都有人报往成都。尤其是武都郡失守的大事,现在成都可能已经知道了。 此时成都对姜维不满的人必定非常多!但是有胆量主张退兵的人、可能没几个,众臣肯定是想,要姜维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来。等一阵子,就看皇帝会不会下旨让他退兵。 姜维的心情非常复杂。他常常不敢去想后果,关乎大汉朝廷的国运!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仔细去想过,一场大战下来、竟会改变整个天下的形势! 张翼见没人理他,又说道:“此时的局面,几乎已变成了建安年间的汉中之战。” 廖化点头道:“是有点像。” 姜维翻看地图,听他们这么一说、暗自也认同。起码两军对峙的位置,与当年相差不远。 张翼道:“不同的是,此番贼军聚集了更多兵力,兵马也更强。” 这时张嶷也开口叹道:“并且此役打了几个月,现在是兵马疲惫、士气受损。用兵已老,再想像当年一样进攻突破,不太容易办到了。” 姜维看了一眼张嶷,心道:建安时汉中之战,汉军也不是靠大战击退了曹军。同样是对耗,曹操坚持不住自己跑了,损兵折将最多的时候、反而是在秦岭山中被围追堵截。 不过姜维没有多言,因为他十分清楚,现在汉军耗不过曹军。 建安中,曹军是从河东运粮,粮道一千五百里;现在曹军是从关中调粮,只有数百里路,还有褒水和沔水水道。 还有变化更大的事情。当年诸葛丞相坐镇成都,筹措督运粮草,益州本地人都决心举全国之力、支持攻打汉中,一时间男女人口都号令了起来;而现在,谁还能像当年一样,有能耐把益州士族百姓全都召集起来、拼命往前线运粮? 姜维沉默良久,终于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转头对张嶷道:“挑选人马,从定军山出发、前往北山,设法袭击烧毁贼军的粮草!” 张嶷迟疑了一下,仍旧抱拳道:“遵命!” ……数日之后,地面总算干透了,但寒风依旧。无数人马在前面踩踏活动,风一吹,尘土是漫天飞扬,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朦胧的尘土中活动的黑影。先前一整天都没有出太阳,傍晚时分,西南面的天边倒出现了一片赤红的晚霞。 秦亮站在原地观望了许久,朦朦胧胧之中、已能肉眼看到阳安门的城楼。 “秦将军!”后面传来了一声呼唤,秦亮转头看了一眼,看见辛敞等人骑马走了过来。 辛敞翻身下马,上前揖拜,随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份竹简、一张纸来,说道:“刚收到的信。中垒将军杨伏德报,贼军一股人马遁入北山,昨日沔水上被焚毁粮船十余艘,好在余下的船只都到达了定军山东面营垒。 讨寇将军胡玄威报,贼将柳隐苦战不支,沿西汉水南撤,我军已占据武兴。雍州刺史陈玄伯正引军向汉中而来!” 大伙听到这里,立刻激动地议论纷纷,气氛也热闹起来。 秦亮接过东西没看,见钟会和羊祜在旁边,遂径直递给了他们。因为辛敞见就迫不及待,已把内容说了出来,那便没必要再看。 趁着钟会等人交换看信的工夫,王沈高兴地说道:“武兴一下,陈仓道通往汉中的大路打通,陇右亦尽在将军之手。我军胜券在握,将军攻占汉中,指日可待阿!” 众人一阵附和之声。 秦亮也道:“我军优势很明显。” 但他的情绪并未表露太多,只是瞧了一下属官部将们的表情,接着又观察远处成队列移动的步骑将士。 汉中之战已经持续三四个月,双方人马都很疲惫,时间一长难免厌战。 但相比之下,魏军的士气必定比蜀军高,因为魏军将士有获胜的希望!希望这种抽象的东西,作用却非常大,所以大多时候、有优势的顺风仗一向会更加容易。 小小的汉中之地,两国聚集主力、竟然打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