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月过去,已是秋高气爽时节。 凉州城里变了许多,愈发热闹繁忙,一早便有好几支自西域而来的驼队穿过大街,在一群群高鼻深目的胡商牵引下往中原而去,留下阵阵驼铃脆响;又有自中原而来的文人骚客,三五成群地说笑漫步在街头。 胡孛儿自城外回来,好不容易打马避开出城的商队,一进城门,恰好撞见张君奉自城上走下来,正好不急着走了,下马道:“你这是养成旧习了,还来巡视城头呢?” 张君奉瞅他两眼:“你不也一样,还去城外查视骑兵营?” 胡孛儿压低嗓门:“我这是替郡公府忙活呢,谁让咱那位新任的郡公又出府去了!” 按照惯例,武威郡公府有直属兵马,属拱卫凉州之兵,只不过近来都交由胡孛儿代为巡营操练,他才出城忙到了现在。 张君奉一脸了然:“那不必说,既出府去了,定是带着夫人一同出去了。” 胡孛儿凑近问:“你也不知他们去何处了?” 张君奉摇头:“近来外面的事情倒是听说了不少,就是没听说他们的去向。” 这过去的几个月里,凉州将过往城中一座破旧的文庙修缮,改成了教习汉学的学苑,不论胡汉,凡有志科举者、有心向学者,皆可凭考核入读。 这事便是郡公府一手领头推行的。 而后是西突厥可汗战后连伤带气,已然无力再理政事,据说可能已要面临王庭换主了。 吐蕃那边也有些动荡,与西突厥之间的联结断裂,双方彻底被中间的河西隔开,不再往来,朝中在战后与两面的和谈也一切顺利。 几件事下来,河西愈发平稳安定,却没怎么见到过穆长洲,连他们这些亲近的,也只知道他战后刚稳定就出府去了,就是不知到底做什么去了。 胡孛儿“啧啧”两声,贼笑打趣:“看这架势,这夫妻二人往后是日夜都要绑一起了,上哪都一起……” 张君奉忽的打断他,眼睛老远看着大街:“等等,那不就是……” 胡孛儿跟着望去,两眼睁圆。 远处大街上人群穿梭,路边停着辆马车,车旁站着肩阔身长的一道背影,周身玄袍革带,腿裹马靴,分外眼熟。 张君奉扯他一把,匆匆过去。 走了大半条街,直到跟前,总算看清楚,没认错,前面正说着不知去向,人竟就出现了。 穆长洲已闻声转头,一眼看见二人:“刚回便见到你们。” 胡孛儿近前道:“好多天没见!郡公如今是只顾与夫人在外逍遥了!” 穆长洲目光朝一旁车上看了两眼,往眼前的茶舍里走:“若是有事,便在这里说吧。” 张君奉先跟进去,紧追着问:“你们究竟去何处了?” 穆长洲在靠门的一张桌边坐下:“该去的都去了。” 推行汉学之事后不久,他和舜音就一道出了凉州,先往北去,接近西突厥草 原,探知他们内部已有争权生乱之态,没有停留,又往南行,朝吐蕃边境走。 一路他们都轻装简从,身着吐蕃裘衣,看似一对小有家资的行商夫妻,实际却是趁着此战他们受创动荡、自身难顾之际,将其针对河西的兵事城关都打探了一遍。 虽他们的消息可直呈朝中,但在外出于谨慎,还是先以密信送至秦州,让已返回的封无疾再转送入朝,建议朝中在附近的中原几州关隘加强防守,连具体位置都标示了出来,此后便能汇同河西防卫,共成屏障。 朝中动作迅速,河西由此彻底隔绝开了南北两面,两面再难联结,后续和谈自然也分外顺利。 这些事在传至凉州之前,他们早已知道,甚至还参与了。 原本计划要在外多待些时日,还要再去河西其他几州看看,不想突来状况,只好立即赶回。 舍中伙计送了茶汤上来,张君奉随意端了一盏,看他脸上竟隐隐带笑,似是兴致不错,意外道:“看来这一路尽是好事了。” 穆长洲的笑深了一层,不答反问:“你们近来可有事?” 胡孛儿端起茶盏灌了一口,放下道:“大事没有,小事一堆,前阵子我刚将我婆娘儿子都从乡下接了过来,正准备引来与你们见见呢,去郡公府好几回也没见着人。” 张君奉顿生诧异:“你说什么?你竟早有妻儿?!” 胡孛儿梗脖,不服气:“这是什么话,我这年纪为何会没妻儿?想当初我刚认识他……”他瞅向穆长洲,马上改口,“刚认识郡公那会儿,正是要他写家书回去,当时才新婚呢!” 穆长洲看他一眼:“还是头一回听你说。” 胡孛儿得意地“嘿嘿”笑两声,忽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