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明是挺正常的一句,听来却像是最后通牒。 仿佛在说,明日她就再不能回避他半分了。 舜音又是一夜难眠。 来时决心替封无疾观望河西防务,并未料到会有如此艰难,最多是自己女子身份不便,那也有记述见闻这个由头遮着。谁曾料到凉州是如此境况,穆长洲又如此防不胜防…… 天尚未亮她就已醒了,几乎是看着房中光线一丝一丝从暗到明,才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后,回身平静地穿衣,一只手摸了摸后腰。 其实若非他那一按,后腰也没那么疼,但那盒药她还是抹了,可恨的是,竟然还真是有效得很,现在腰后温热舒适,真就全然好了。 她轻轻咬牙,系上腰带,又握了握手心,低低自言自语一句:“岂可临危自乱,军中大忌。”说完已然平心静气,走去门口,拉开了房门。 外面天清气朗。 凉州的春日短,且来得迟,至今才算到了春光最好的时候,尚在早晨,日光已经晃眼,直照入主屋。 穆长洲看着舆图。 目光刚刚从鄯州移至甘州,昌风走到了主屋门边,低低向他报了一句:“军司,夫人出房了。” 穆长洲站直,手上舆图一合,走去门口,东屋房门开着,舜音果然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檀色襦裙,收束高腰,似是刚刚由胜雨伺候着梳洗用饭完,站在廊下,目光不偏不倚朝主屋看来。 穆长洲与她视线碰上,走出门,到了她跟前,上下看她两眼:“看来我的药还是起效了。” 舜音眼神动一下:“穆二哥的药自然是有效的。” 穆长洲想起了昨日去她房中的情形,又看一眼她腰上,转头吩咐昌风:“去备马,今日得闲,我陪夫人去城中走走。” 昌风领命,快步去办。 舜音立即看了过来,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穆长洲看见她眼神,一笑:“这次不是幌子。”说完先往外走了。 舜音看他走出去好几步,才缓步跟上,心中定了定,早已看出他如今行事琢磨不透,今早起身时就已想好,最好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昌风牵了他们各自的马至府门前,弓卫只点了十人,算是轻装简从。 胜雨已快步送来了帷帽,舜音戴上,走出府门,一言不发地踩镫上了马背,看一眼身旁,今日决心只做个言听计从的乖顺人。 穆长洲在她身旁上了马,未带兵戈,袍衫宽着,只袖口与腰身仍紧束,否则都看不出是武人打扮,看她一眼,当先领路而出。 确实是只在城中走走。 他们沿着道路上了大街,一路热闹目不暇接,穿着胡衣的百姓、牵着骆驼的商旅,纷纷避官马而行,只四周不同话语的叫卖声不断。 除去上次的浴佛节,舜音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场景,眼神往道路两旁扫了扫,看向右前方 的穆长洲。 穆长洲已回头,忽朝她身后看一眼:“那里一番奇景,长安绝不会有,音娘记述见闻,怎么没有兴致?” 舜音转头往后看,路边一个三层石垒的小塔,几个胡商模样的人围绕一圈正在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如在祷告,大约是什么西域外教的信徒,长安确实没见过。 她拧拧眉,果真难防,回过头时说:“方才已看到了,只是看穆二哥已经过去,便没有叫停观望,想着回头详看也一样。” 穆长洲也没停,转头回去继续往前:“那是我的错,若是再有想看的,你叫停我就好。” 舜音转着眼去留意四下,心想还说不是幌子,哪里是真陪她观望风物的,竟已狡猾成这样了。 好在一路并无什么奇怪物事了,在大街一头拐了过去,到了一条僻静道路上,顿时安静不少。 前方却有马蹄声传了过来,马上的是胡孛儿,领着几个人,一路如同巡视,到了跟前勒住马,向穆长洲见军礼,又看看舜音,看着像是没想到会在此撞见:“军司今日本该休沐,怎又出府了?” 穆长洲说:“陪夫人出来观望风物。” 胡孛儿恍然大悟,又瞅一眼舜音,怎么那日带着去走马障小道,今日就陪着逛城了,实在想不明白,咧嘴笑道:“夫人他日若真能撰文成书,那也算是咱们凉州文采第二了!” 他嗓门时常很大,连舜音都嫌吵,故意问:“谁第一?” 胡孛儿登时回:“那还能有谁,自然是……”说着看向穆长洲,忽而噤声不说了。 舜音不禁看一眼穆长洲,想了起来,当时去见总管夫人刘氏时,也听刘氏说过他不爱提年少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