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素英哽咽道:“如今我落到这般境地,原以为挣扎着有口饭吃,已是万幸。不想遇到杜娘子,安娘子......”
说着,便曲膝要跪,杜文婵与月娘忙上前拉住,不许她跪。
“程娘子是有本事的人,不嫌我们庙小,愿意屈尊。这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有程娘子在这,我们得有多安心。”杜文秀说着,便携了她出去。
走到门外,看着忙碌的工坊人来人往,无有一个闲人,都是挣扎着生活。
烟火人间,就是如此。
“程娘子,那边三间大屋,原是为着以后需要人守夜而建的。”
“里面还分了仓库与休憩之处,不知你住在哪里,离工坊可远不远?家中还有何人?”
杜文秀问程素英。
她盈盈上前看着远远一座房子,里面似是分了隔间,已是满意。
又听杜文秀问,忙答道:“我家在南下城,租的人家的屋子住。家中还有一女,年纪尚幼,托给邻居照看。”
程素英说得含糊,月娘不禁疑惑:“程娘子家中只有一女,那其他人呢?”
非是月娘挑着人家的痛处说,只是这做为东家,又都是女子,了解清楚些还是好。
程素英面上微红,喃喃道:“我自幼失怙,在慈安堂长大。后来嫁与一户人家冲喜,反被说克死了夫君,被夫家赶了出来。”
“因着自幼与慈安堂的嬷嬷学习医术,便容我在慈安堂安身。”
“因被赶出来时怀有身孕,不多时便被找了回去,直至生下小女,又被嫌弃不是男娃儿,日日打骂。”
“我怕孩子小小年纪被打死在他家,便自请下堂,带着孩儿去了慈安堂行医。”
“后边儿又闹出刘家那事儿来,慈安堂也不敢留我,只许了些银钱,让我们娘儿俩搬出来了。”
她的声线淡淡的,有一种宁静的力量。
杜文婵听得眼泪直往下掉:原只说自己命运多舛,这程娘子更有甚之。
月娘这么刚强的人,也红了眼圈儿。
杜文秀叹了口气,伸手扶住程素英的胳膊,她有些愕然,抬头看向杜文秀,看到她眼中怜悯,微微一笑。
“其实出来后,我们才开始过得不好。许多人都听闻我的事情,嫌弃我们母女是晦气之人,千方百计想要赶走。”
“我租住的房子主人张家阿婆怜悯,许我住过去,还帮我带孩子,好让我找事做。”
“可惜事情不好找,银钱一日日花光,女儿又生病。便是我会瞧病,也无钱抓药,恰逢工坊招工,便过来试试运气。”
“几位东家不嫌弃,招我进来,小妇人已是万分感激,一心想要好好做事的......”
哪知又被工坊妇人欺凌——
其实她已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知道是因世人愚昧,接受不了她那法子。
不过人命关天,再来一次,她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之后就好了,程娘子可将孩子接来,便在工坊安身就是。”杜文婵一边抽泣,一边安抚程素英,说道。
“是啊,三间通房,一间住人,一间瞧病,一间抓药。以后咱们挣了银钱,再与你盖更好的。”
月娘也上来劝慰,这人命也太苦了,不是自家这在兄嫂照拂下的人能懂,内心得该如何强大?
更何况,还有那般好的医术——
“程娘子那在产道动刀子的法子,是向何人学得?”杜文秀开口问道。
程素英心中一个激灵,想着,该来的总要来的。
忙伏身施了一礼,才道:“这法子却不是旁人教我,而是我从慈安堂一本不知名的残缺医书上所学。”
“当时只觉神奇有趣,那日见姨娘情况危急,由不得想许多,便用上了。幸好人没事,不然我也......”
杜文秀微微点头。
虽然行险,但事后母女平安,说明程素英胆大心细,该处理的细节定是处理好了。
又见程素英面有踌躇:“程娘子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不,不,没有。”程素英忙道,又犹豫一会儿,才道:“只是我这名声早已传了出去,若是在工坊行医,怕是她们都不敢来看......”
杜文秀几人“扑哧”笑道:“若无人敢来看,程娘子便只管着我们自家人就是。”
程素英涨红了脸,道:“我有提议,还盼杜娘子和安娘子参详一二。”
月娘疑惑,问道:“程娘子有话直说便是,莫要想东想西。”
程素英瞧着她点点头道:“我在慈安堂,是领薪俸的,每个月五百文......”
程素英的脸越发的红,杜文秀恍然。
“程娘子是想在我这里也领这般多是吗?”
五百文能请到一个能救命的医女,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杜文秀与月娘互望,皆点了点头。
程素英却又道:“是,还望三位娘子莫要怪我不识抬举,给安排了住处还奢望薪俸......”
“怎么会呢,五百文哪里也请不到如程娘子这般的圣手,却是我们占了大便宜。”月娘心直口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