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里,景璎坐卧不宁。
许冰洁看着她问道:“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他竟如此助你。”
景璎随口答道:“我说给他和宫柯买好吃的。”
许冰洁斥道:“胡说,这种哄小孩子的话,你自己信吗?”
景璎没心思犟嘴,歪着头没好气地答道:“我不知道,别问我,烦着呢。”
许冰洁盯着她的表情:“你烦什么?又没打你。”
景璎目光停留在地面上,表情困惑。
“我想不通,起先我跟他说,不过是杖十下,面壁一月,他才答应认下此事。”
“可罚得如此重,他为何不反悔?”
许冰洁说道:“那便只能说明,他原本就不是为了助你。”
景璎抬起目光,与娘亲对视,一脸不解。
许冰洁说道:“他是为了烈刀门。”
“你一心冤他,他若不认,烈刀门也不会逼他。”
“但如此一来,龙甲门便知道,你不惜自毁清誉,也要退婚。”
“咱们与龙甲门结了怨,烈刀门也无法置身事外。”
“所以,无论罚得多重,他都愿意担下来。”
许冰洁说完,静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一直以为他只是个病秧子,废人一个,没想到他不仅心思缜密,骨头还硬,倒真是小瞧他了。”
景璎起身往外走:“我去当面问他。”
“站住!”许冰洁冷着脸:“你此时去瞧他,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景璎转回身,争辩道:“认也认了,打也打了,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烈刀门的人又不是傻子,谁还不知是我冤了他。”
许冰洁叹了口气,起身到床边,从包袱里拿出伤药,递给景璎。
“你身上带的药不管用,这种才是治鞭伤的。”
景璎皱眉,她来之前,的确是寻了棒疮药带在身上,可娘亲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亲。
景璎抢似地夺过药瓶,问道:“娘,你是不是派人盯着我?”
“我还用盯着你吗?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连奶娘都没请,全凭我一个人将你带大,你转转眼珠子,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那我爹给我定亲,你为何不拦着?”
“我怎么没拦着?只是没拦住而已。可我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吗?我总不能把你爹杀了吧?”
景璎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但走到门口又回身。
“娘,你带着金疮药?你一早便断定,他会受鞭刑?”
许冰洁点头:“是。我说过了,你做之前就应该想到,你与寻常弟子不同,杖刑太轻了。”
“那我要是不想给他治伤呢?”
“那就带回去呀,一瓶药而已,又没什么分量。”
景璎转身,出门走了。
一路打听着寻梅争的住处,有烈刀门弟子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景璎斥道:“看什么看?我就是冤了他,怎样?去找你们掌门告发我呀!”
吓得瞧她的人,连忙低着头走开了。
到了屋外,听到宫柯说话:“那个天杀的小贱人,早晚我得打她一顿,给你出气。”
景璎心头火起,却硬忍着,想听梅争说什么,但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梅争说话,想必是疼得紧了,张不开嘴。
于是一脚踢开房门,直入房内,斥道:“你骂谁小贱人?”
宫柯一惊,但随即瞪圆了眼睛:“骂你!骂得就是你!小贱人!”
景璎近前,一脚将他踹坐在地上,甩手又扇了他一记耳光。
宫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眼神凶狠地瞪着她,却是不敢再骂了。
景璎翻了个白眼,看向梅争,见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醒没醒着。
俯下身,凑到他脸旁边,唤道:“梅争。”
梅争嗯了一声。
景璎看了一眼他的后背,已经上过药了。
拿出金疮药放到桌上,对宫柯说道:“换药时用这个,这是千丝门最好的金疮药。”
宫柯梗着脖子说道:“用不着!烈刀门还没穷到,连药都需要仇人施舍!”
景璎瞪着他质问:“你说谁是仇人?跟我去见你们掌门,当着你们掌门的面,你再说一次,敢不敢?”
宫柯不吭声,却恶狠狠地瞪着她。
景璎说道:“你出去,我有话问梅争。”
宫柯说道:“你出去!梅争光着膀子,你一个人待在房里算怎么回事?你还嫌他不够惨吗?”
景璎抬腿就踢他,专踢大腿根上的环跳穴。
宫柯一边叫唤着,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外。
景璎顺手将门关上,上了闩。
回到榻边,再次俯下身,凑到他脸旁边,低声问道:“你心里有几成,是为了助我退婚?”
梅争声音微弱:“五成。”
景璎露出一抹微笑,伸出手,轻拍了他肩膀一下:“我走了,你好好休养,有缘江湖再会。”
梅争养了一个多月,才算彻底恢复,剩下的那二十鞭,反正苦主都走了,也就没人再提了。
至于面壁,师父只说让他一年之内,尽量少出房门,反正有宫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