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獠人挥军入关,灭亡炎夏,定鼎中原,建立‘大康’以来,迄今已历两朝六十三年。
当今皇帝十二岁即位,改元‘元定’,元定帝少年时已颇具手段,为避权臣,韬光养晦,略有长成,立时发动雷霆一击,诛灭权臣。
待得大权在握,这数十年来,元定帝在内任用亲信,选拔官吏,在外调兵遣将,平定藩乱以及各地复夏起义军。
到了这元定四十五年,四海顺服,大康江山几如铁桶,水泼不进,纵然在一些角落里有些许乱象,也会很快被荡平。
这年三月。
大康京都。
宣化门外菜市口。
料峭寒风中,飘着零落细雨。
十几辆囚车碾碎满地泥泞,车轮“吱嘎吱嘎”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一般,却坚定不移的缓慢前行。
囚车内的犯人个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臭气熏天,有的已经昏死过去,身体仍时不时抽搐一下,醒着的却也是满脸绝望,空洞的双眼充斥恐惧,口中只知道不断重复着“冤枉”,“饶命”等字句。
囚车两旁是数百名押送犯人的官兵,各个腰挂钢刀,手握长枪,双目含煞,扫视着四方动静。
嘈杂喧闹的菜市街上,随着那些官兵冷目望来,一簇簇围观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瑟缩着脖子,畏惧的低下了头。
这些人脑门,头顶的发丝都几乎被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小撮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戴着瓜皮小帽或头巾的人还好,没戴的人一个个在冷风中冻得鼻青脸肿,涕泪横流,却又舍不得离去,面上带着既畏缩又新鲜的表情。
这里既是菜市场,又是朝廷处决犯人的法场。
砍头,对于菜市口周边的住民来说早不新鲜了,只是今日要处决的犯人身份有些不一般。
菜市口一边已经搭好了一座高台,几名留着长须的中年官员在护卫拱卫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登台落座,目光巡视全场。
囚车这时也到了近前,官兵将一个个犯人架了出来,让他们面对着围观人群跪好,至于昏迷的人先是踢上几脚,实在弄不醒的话,就拿来一条长凳,将他们的头趴在上面。
高台上,坐于主位的清瘦官员翻阅着一册文卷,上面标示着一个个犯人的名姓,更有画像对照,他一一比对下来,却是皱了皱眉:“这白三……王逆除了岳父母和妻妾,应有六子七女,怎么这犯人之中,少了一人?是那人受不了刑,已经死了?”
另一名官员说道:“少的那名是王逆和婢女私通所出,因不受待见,一年多前偷取了家里大量银钱,突然消失无踪。”
“呵呵!果然不愧是逆贼之子,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那翻阅文卷的官员冷笑一声,又道:“这件案子乃是圣上亲自批注,盯得甚急,纵然是些许的小虾米,也绝不应该放过,还是要催一催下面的人,及早将那贼子缉捕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我才好交差。”
台上几名官员闻言,皆是点头赞同:“诚如胡大人所言,下面的人都是贱皮子,是该催上一催,这件事上也容不得他们拖沓推搪,说不好就得拖出几个人来杀了,见了血,他们才肯尽心办事。”
一名留着八字胡,幕僚打扮的中年人登上台来,凑到那胡大人耳边,轻声道:“大人,时辰到了!”
胡大人看看天色,将文卷搁下,站起身来。
另外几名官员也同时起身,面色恭顺,只听胡大人高声道:“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圣君在位,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天下万民归心……却有叛逆王元珍者,假前夏太子之名,愚顽世人,十恶不赦,其罪当诛……著凌迟处死,其亲属眷族皆斩!”
话音一落,仿佛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凉水,菜市场“嗡嗡”沸腾起来,这时候似乎也不再感到寒冷了,诸多人探长着脖子张望。
那胡大人面露不悦,摆手道:“肃静!”
啪!啪啪!
立即有几名官兵拖着带有铁刺的长鞭,在道旁来回甩动了几下,尖锐的破空呼啸声,震得拥挤的人群再不敢上前。
“逆贼王元珍,你可还有话说?”胡大人低头垂目下方,正中心跪着一衣衫破烂,发丝皆白的老人,他双眼已被剜去,留下两个骇人的血洞,张口‘呜呜’乱叫,但口中空空荡荡,舌头也被割掉,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大人道:“既无异议,斩!”
刽子手提刀上前,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一颗颗人头落地。
那王元珍被判了凌迟,虽然老朽,可行刑的刀手却是个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手艺人,一连片了几十刀,王元珍依旧还是吊着一口气。
片下来的血肉就放到了一个小小碗里,一个满了,就端下去,换上另一个碗。
围观的人群目光呆滞,屏住呼吸,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却也有些人悄悄溜走,绕到了法场另一边,悄咪咪给退下来的刽子手塞上银钱,又从怀里取出一物,打开包裹一开,却是白白净净的大馒头,依旧冒着热气。
那刽子手掂量了下银钱,说道:“少了,再补上二两!”
“什么?为什么比往日贵那么多?”
“少打马虎眼,今日这血不同寻常,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