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平的工作状态渐入佳境,手下人叫苦不迭的同时,对于赵行的去向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总行的人事变动很诡异,各方势力开始洗牌,赵行走得时候很狼狈,目前屈就总行信贷部的一名普通科员,连平调都算不上。还有人说赵行因为一些违规操作正在接受总行的调查,目前停职在家。实际消息对内对外都处于封锁阶段,普通员工应付一堆任务指标都力不从心,根本没有闲暇去了解管理层的波诡云谲。
这天,郁恬像往常一样接待完一名私行客户,就接到了信贷部审查人员的电话,“郁恬,你昨天提交的信贷资料中,客户的房产信息是伪造的,信贷流程已经回退到网点……”
郁恬脸色煞白,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突然踩空了一脚,一阵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令人窒息。还没等她来得及登入系统复查,程珊立马杀入了办公室,声音不疾不徐,“上面说是客户房产信息造假,你打开给我看一下。”
郁恬将门带上,两人在电脑前反复确认也难以辨别房产证的真伪,除非去房管局调资料。
程珊沉默了几秒,“是程越的客户吗?”
郁恬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她。
程珊面上却很平静,舌头顶了一下后槽牙,吐出几个字,“这个信贷品种先别做了。”
程珊走后,郁恬的脑子翻转昏眩,她坐在位子上,整个身子却是颤栗着。她惶惶不安地调出了四季度所有经手的普惠贷款,准确地说是中介推荐的所有信贷业务,这些贷款数额占了四季度全网点普惠业务的90%。
她整理了所有主债务人的联系方式,开始逐笔打电话联系,第一个打不通,第二个打通了但无人接听,第三个显示空号……她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脉经络充血,像是即将炸开一样。
她忍着恐惧和疲乏,强打起精神拨打了第四个电话,这回对方终于说话了。她镇定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客户一听立即用外地方言开始骂骂咧咧,她大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程越收了他贷款金额的一半作为中介费用,营业执照是假的,房产信息是假的,户口簿和结婚证也是假的……
她有些虚脱无力地挂断电话,紧闭着眼睛,四肢都难以动弹,只有肠胃开始翻涌,想吐却吐不出来的作呕感胀痛了她的双眼。她深呼吸几口,接着拨打第五个电话、第六个、第七个……
这一天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直到她打完最后一个空号,脊背早已发麻发寒到没有了任何知觉。程越却在此时拨了过来,她颤抖着划了接听键,“喂。”
程越似乎很生气,语气也不怎么好,“你们什么意思,这样打电话骚扰我的客户有意思吗?”
郁恬冷笑一声,“银行信贷本来就应该做贷后检查,我还想问你呢,客户怎么好多都联系不上了?”
程越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们不按规矩办事,私自联系客户,客户嫌烦当然不会接电话。”
郁恬:“这么说,原来是我们做错了。你给客户包装了假信息和假身份,你知道这属于什么吗,骗贷!”
程越:“我不跟你讲这些。”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郁恬再拨已经显示正在通话中。
郁恬低垂着眼眸,尽量压制着情绪,起身去了楼上办公室。程珊正在接电话,郁恬见她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紧张和焦虑,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妥善招待自己在一旁坐会儿,心里难免一阵苦笑。
直到程珊坐过来,郁恬已经充分准备好接下来的谈话流程。她攥了攥微微出汗的手心,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些,“程行长,我已经把四季度以来,程越和老严介绍的所有信贷客户都联系了一遍,基本上信贷资料都是造假的,整整97笔。”
程珊对于她的开门见山有些错愕,愣了半天,目光瞥向一处,扶了扶额头,状似无奈地说:“郁恬啊郁恬,你知道你做的这些贷款会对我和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郁恬心里一惊,知道她这番措辞是在有意逃避事实,避重就轻,带着目的毫不留情地直言:“程行长,程越和老严都是你介绍的中介,现在贷款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害怕,这97笔贷款会不会全部不良啊?”
程珊眉头一紧,语气变硬了,“郁恬,现在是纠结中介是谁介绍的时候吗?别管中介是谁介绍的,这么多信用贷款,难道你就没有在做之前严格审核?”
郁恬抿了抿嘴唇,丝毫没有示弱,“系统都没审核得出来,请问我怎么审?你知不知道,客户的营业执照有些都是用同名同姓的本地客户冒领的,或者借用的。我给程越打过电话了,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操作有问题,如果这些贷款全部定性成骗贷行为,经手的所有人都要负刑事责任!”
程珊掂量着她的言辞,目光凝在她身上,“我看你还真的是没有风险意识,恐怕整个申城分行你的风险意识要垫底的。那么多网点有中介贷款,也没听说有骗贷的,偏偏你经手的出了这么大的系统性风险。哼,我是有问题,我不该纵容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你们信贷流程中有一张会议纪要表,是不是应该我签字,你好像从来没有让我签过吧?”
这章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