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周末,郁恬赶去F大参加复试,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恩师陈教授,几年不见,他的发量似乎又小了。陈教授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之后针对专业课的提问并没有心软,好在郁恬基础扎实,对答如流。
从考场出来,她有意等了一会儿,直到复试全部结束,陈教授和一群老师从考场走出来,她顺道跟着回了他办公室。F大疫情防控到位,学生陆陆续续返校,校园里人人都戴着口罩。金融系的大楼这两年修整了一番,陈教授的办公室也挪到了南面,比之前的更加宽敞,采光也更好。
“年纪大了,和院里申请了这间办公室,中午可以晒晒太阳。”陈教授倒了杯水给她,她恭恭敬敬地接过,“这几年都忙些什么了?也不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郁恬扯了扯嘴角,“在申城银行搬砖,混得不好,没脸见您。”
陈教授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在圆圆的肚皮上,微微感慨道:“银行对于女孩子来说,求安稳的话也还行。”
郁恬低着头,赧然地笑着,“高不成低不就,实在有愧于您的教导。”
陈教授笑了,“我就是个教书匠,也无法决定任何人的人生。不过看到你如今愿意沉淀自己,还是很欣慰的。郁恬,人生的可能有很多,有的人到中年才找到自己想要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内心一定要平静,任何时候都不要迷失自我。你的性格里有灵性的东西,但同时又有孤傲和执拗,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任何时候你都是自己的光。”
郁恬攥了攥裙摆,澄澈的眼瞳里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教授,多谢您的教诲。”
陈教授目光亲和,对她摆了摆手,“我年纪大了,这个世界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以后很多课程都会和他接触。”说罢,陈教授熟练地用微信推了张名片过来。
郁恬点开头像,“这位老师贵姓?”
“姓商名斐,本校目前最年轻的经济学教授。”
郁恬没想到是斐哥,更没想到能再次和沈阔的圈子沾上边,添加好友没多久,商斐就同意了,彼此安静地躺在各自的通讯录里,暂时还没有找到共同话题。
从F大回来,郁恬就去了网点加班,下周符蓓蓓就要调去新网点,她手里还有几笔六月底到期的贷款这几天等着办理转贷手续。由于许久没有接触信贷业务,真正实干起来,才发现很多行业政策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且老潘的处事风格不同,不喜欢事无巨细地管理,所有细节全部交由客户经理独立审核,郁恬十分细致地审查了一遍,把需要老潘签字的文件单独归纳整理出来。
晚上,符蓓蓓提议,两人一起约网点的同事聚餐,迎来送往,也是为了帮助郁恬尽快和大家融入到一起。老曾和老胡有事请假不来,符蓓蓓在群里通知大家去吃火锅。
一行人来到听湘园,郁恬听符蓓蓓介绍才知道这家火锅店是单位里某位领导的亲戚开的,很多人来这儿捧场,其实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些领导工作宴请的餐饮费报销发票也是出自于这里。这种社交形式不少见,你来我往,谁都能获益,何乐而不为。
席间,郁恬以茶代酒敬了敬各位同事,特别是老潘那儿,她拿出十分的尊敬和热情招待,以便日后工作上能更好地搭档。
老潘也是出奇得客套,给足了她面子,又说偶然看到有豪车来接她下班,问那人是不是她男朋友。
郁恬点头称是,忽而看向符蓓蓓意有所指的眼神,打开微信瞥了一眼:我故意告诉老潘的,她比较重视有权有势的人。
接下来,郁恬果然能明显感受到老潘话里话外的重视,顿时理解了什么叫“先敬罗衫后敬人”。老潘连连感慨,小年轻们如雨后春笋般起来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迟早要退位让贤。
符蓓蓓反应极快,笑呵呵地敬了敬她,“哪能啊,单位里不少人才都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比如科技部门的曹总、财会部的刘总、营业部的陆总,我们都指望您多多提携呢!”
郁恬举杯的手指顿了顿,这话无疑暗示了她太多的信息,也和她此前的诸多猜测不谋而合。她面不改色地敬向老潘,“是啊,潘行长,以后就仰仗您多多指点,有不足的地方您尽管批评教育,我一定虚心接受。”
老潘也不倚老卖老,大方地朝众人举杯,“来,大家一起敬敬我们东南支行两位优秀的副行长,今后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我们东南支行的业务做大做强。”
所有人起身干杯,左一句“郁行长”,右一句“郁行长”,还真让人有种众望所归,被人需要的错觉。那一刻的郁恬或许真的有种热血沸腾的激情澎湃,恍若自己就是救世扶贫的盖世英雄,发誓要有一番作为,对得起这些期待的目光,天真又可恶的责任心,让一切权衡利弊的理智奔流到海不复回。
结完账,郁恬顺路捎上几位同事回家,路上听说了一些老潘和符蓓蓓的事情,或褒或贬。郁恬初来乍到,不管拉拢还是挑拨,没有选择为任何一方出声辩解,只当一个沉默的听众,最终分析出两点结论:老潘并不得人心,符蓓蓓和老潘有矛盾。仔细深思不难发现疑点,符蓓蓓副行长任期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