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进来换了新茶,依旧是那茶色浓郁的普洱,又给郁恬上了一道桃胶雪燕烤梨,用一个酱赤色的瓦罐盛着。橘黄色浓稠的汤体裹着红色的枸杞和蜜枣,颗粒晶莹,层次丰富。
离开家以后,她很少喝上这样的滋补佳品,熬煮过程过于繁琐,需时刻小心火候,没有陈美心在身边的日子过得确实粗糙了些。
郁恬脱离走神的状态,拿着银勺轻轻地搅动,“顾总,喝完这一盅,我真的会撑。”
顾珩洲的眼眸似湖水的粼光泛起,“不必勉强,喝不下就放着好了。”
“那怎么行,不能浪费。”她舀起一勺细细品尝,微甜,“你怎么只点了一份?”
“这是给女孩子喝的。”
“顾总怎么这么了解?”郁恬一脸促狭,觉得自己言行大胆了些。
顾珩洲指尖一顿,淡淡出声,“我表妹爱喝这个,有补气养颜的功效。”
她微微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体温热滑腻,润心润肺。两人静静地对坐,一片现世安稳。那布偶猫吃完肉脯也不离去,窝在她的脚边团成一团,眯着眼瞌睡。
她扫了眼他手上的腕表,时间尚可,忽有所思,“都说药食同源,奶奶平时也可以吃些滋补益气的食物,辅佐治疗,效果应该更好,她现在身体恢复得怎样?”
“睡眠明显改善,胃口也大好,其他的还要慢慢调理。”
“虽说饮食要尽量清淡,但是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还是要多吃,比如鱼类。”郁恬想起自己的外公,又想到了一些事情,“我外婆会做藕粉,那个补养气血是最好不过了,我让她给奶奶寄点儿。”
顾珩洲听后立马制止,神情复杂,“外婆年纪大了,不宜操劳,你的心意我领了。藕粉是吧,我记住了,我会吩咐人去买的。”
郁恬这才作罢,想着还有什么稀奇的玩意是他得不到的呢,只好埋头继续喝汤。瞧着一小盅,喝进胃里也是无比扎实。
顾珩洲神色渐缓,眉眼舒展地垂眸看她,他稍稍弯唇,心思似清风撩起的薄纸,内心笃定,这会儿可不能让她知晓。
临了,他们并肩从茶舍出来,不巧遇到了一张相熟的脸庞。
吴翰哲见到他俩,眼神微怔,随即走上前与顾珩洲招呼,“顾总,幸会。”
又看向郁恬,“真巧啊,你们也在这儿。”
顾珩洲神情坦然,镇定自若地开口道:“约了人?”
吴翰哲点头应答,“顾总,徐叔一直让我邀请您有空赏光凌霄阁,不知您什么时候方便。”
“吴先生客气了,这两周我都在申城,回头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二人又简单叙话了几句,便互道分别,郁恬微笑着对他颔首,没有任何言语,就跟着离去。
“你怎么认识他的?”顾珩洲这么一问,郁恬想起当时在商会晚宴上碰面的场景,当时她还是吴翰哲的女伴,直到现在,没多久已经时过境迁了。
郁恬当然不会说得过分详细,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老乡嘛,就这么认识了。”
“他是梁溪人。”他说话言简意赅,郁恬分明听出了些不依不饶的意味,笑了笑,“也没见过几次面,更何况他现在和我同事在一起了。”
“嗯。”顾珩洲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
“顾总可是有话要说,关于吴先生?”郁恬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态,心里似乎有了点判断。
“你很在意?”
郁恬逐渐肯定了不好的预感,眼神略微急切,“事关我同事,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是在意的。”
两人上了车,顾珩洲把车开到主干道上,才开口提到吴翰哲的前妻是某位落马高官的独女,别的一概不说。郁恬顿时脑补了一万种有关的故事情节,猜出他离婚的真正原由绝不是性格不合那么简单,她攥紧拳头,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沈星仪。
顾珩洲余光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小声提醒,“你可以和你的朋友说,但是说话的方式和技巧很重要,前提是你清楚他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也许吴先生早就透露过自己的婚史,那你就不能妄自干涉了。”
郁恬摇了摇头,“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好好关心她。”
“那就不能贸然决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郁恬侧首看他,“顾总,你遇到过这种状况吗?我的意思是,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一个红灯将车子拦了下来,顾珩洲单手靠在中控台上,看向她,“要看你朋友是怎样的性格,每个人接受真相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同的。或许在你们联系甚少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独自消化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记住一点,即便是再好的朋友关系,也需要留有空间和余地。”
顾珩洲的话字字珠玑,郁恬内心想法更加坚定了些,“谢谢你,顾总。”
他气定神闲地微微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也谢谢你告知真相。”
“你刚刚说了你很在意,既然是在意的人,处理起来难免容易感情用事。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想清楚了再去做。”
郁恬瞬间明朗,虔诚地对他点头,他一时莞尔,回头开车。
顾珩洲果然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