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静得可怕。
雨师不在,风伯是个惜字如金的,墨渊一脸的愁云惨淡,司沐又戴上了银面。
司沐似乎是有话要讲的,但眼神一对上君若,又赶紧挪开,平白添了尴尬。
一路上,甚是无趣,君若开始想念小猪猪了。君若挑了个话头:“雨师去哪儿了?”
“无疆。”风伯回答得简单干脆。
君若继续找话题:“雨师去无疆干嘛?”
“公差。”风伯回答得干脆简单。
踢一脚蹦俩字,更无趣了!君若内心里的小君若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一路无言,等到下方变成了连绵的群山,墨渊才引着众人落在山巅。
山极高,山顶是万年不融的积雪。
墨渊眺望远方:“到了,我滇渊几千年来闭谷谢客,你们是第二波。”
君若接着他的话茬问:“那第一波是谁?”
墨渊叹了口气,回答说:“三千年前的穹苍界大乱时,穹苍宫曾相邀。”
又是三千年前?又是穹苍界大乱?君若有些疑惑,问道:“渊君,你为什么叹气啊?”
墨渊迟疑了片刻,竟是对着三人作揖:“我滇渊有600双眼珠。”
三人都很诧异,滇渊并不是真的与世隔绝,它虽然禁止外人进入,但每隔一段时间会组织人出来换取物资。他们都会在眼上覆白纱,只说是眼疾,没说什么眼珠啊。
墨渊久久未站直身体。风伯率先回过神来,用折扇轻推墨渊的手,说:“渊君,可否跟我们说一下滇渊?”
墨渊点点头:“诸位来帮忙,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滇渊先祖本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医师,他在太山采药时见到一只牛身蛇尾、白头独目的异兽,那异兽所过之处水流干涸,草木枯死。
等我先祖下山,山下已疫病肆虐。先祖用了很多方法,但疫病总也得不到解决。于是,先祖另辟蹊径,研究毒理,以毒治疫,成功控制了横行的疫病。
病可以治,但人心若病了就治不了了,有人用他的药来害人,还有人明目张胆要他研制奇毒。
先祖带着族人躲进了深山,立下祖训,祖训有二,其一是不得出谷半步,其二是不得研究毒理。
第一个敲开我滇渊之门的是穹苍宫,那时候,我父亲是渊君,他谨遵祖训没有答应,但族中有一个长老却私自带人出谷,支援穹苍宫。
穹苍界大乱平息后,长老带回了.....”墨渊停顿了片刻,似是有难言之隐,“六百双眼珠。”
君若倒抽了一口冷气,想到那画面就不寒而栗,“这眼珠是......”
“应当是被杀死的鲛皇一脉。”墨渊开口,“长老已被驱逐出谷,按理说我父亲是不会再让他进谷的。
但我滇渊族人因世代生活在黑暗的洞穴中,都得了眼疾,畏惧光线。
所以长老说出可换眼珠时,所有族人长跪相求,我父亲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了。”
君若只觉得脚下白茫茫一片,寒意从脚底往上钻。
君若生活的天佑国有许多鲛人,她们这一脉没什么灵力,平日里都在家中织鲛绡,每十年会上岸一次,交换生活物资。千年前,北淢封闭,她们无家可归,被天佑国囚禁、虐待。
后山有许多鲛人的尸体,最多的死法就是拦腰斩断,她以为这是最悲惨的死法,没想到三千年前的鲛皇一脉死得更惨,她们不仅被切下血肉制成长明烛,更是被挖去了眼睛。
君若不是温室里娇养出来的,她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
兽类的弱肉强食是血腥的,但并不残暴,它们会一口咬断猎物的喉管。
但人是个很复杂的生物,他们有着极为丰富的想象力,凌迟、斩首、腰斩、剥皮、炮烙、车裂......
那三千年前的那些鲛人呢?她们是死后遭遇了这些,还是活着时遭遇的呢?
君若突然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地刺疼,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针细细密密扎了数不清的窟窿眼,你瞧不见伤口在哪儿,但它偏偏在那里,汩汩地往外淌着血。
君若下意识地去看司沐。司沐眸中蕴了雾气,下睫上挂了几颗破碎的冰珠。
他哭了?君若正打算细瞧,只觉得突然便云遮雾涌,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等云雾散去,司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似乎之前看到的是她的错觉。
君若收敛好心绪,问墨渊:“那你的眼睛呢?”
“给一个勇敢的小子了。”墨渊的回答让君若蹙了下眉,那是不是说明墨渊也曾换过眼睛?
思索间,墨渊却突然说:“想不想看看我现下的模样?”
君若还没回答,墨渊就扯下了眼前的白纱。白纱轻扬,随风随雪,在山巅飘飖。
墨渊有一双纯白的眼睛,就是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莹透的白,像脚下绵延的雪山。
“你本来的眼睛就很好看。”君若指尖轻触墨渊的眼皮。
君若不得不承认,在猜测墨渊换过眼珠的那一刻,她有片刻的疏远。但是,这么坦率的墨渊,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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