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续的雨接连不断,却也正好洗刷今夜洒落的那些鲜血。
明日江户最大的事件,必然是铁炮厂大火,数百西洋工人丧生。
在将军继位前夕发生这样的事情,多少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江户住房大多木质结构,火灾是常有的事情,突发也是无可避免的。
至于说为什么下大雨还是无法浇灭大火,还死了几百西洋人,那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铁炮厂的残局,自然是不需要苏蝉和如月紬收拾的。
他们最终离开了岸边,到了一处江户湾里大抵是属于如月家产业的居酒屋里。
或许是承了苏蝉的救命之恩,阿吉今天并没有再对苏蝉横眉冷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任由苏蝉和如月紬单独相处。
比如说此刻,阿吉带着人和宋虎他们在不远处的一个火塘边烤火,喝酒。
苏蝉则和如月紬在一个能看见大海的位置,一起坐着。
他们的面前摆着一瓶据说是西京的好酒。
“苏君,上次你没有喝到的西京名酿,这次好好尝尝吧。”
“嗯。”苏蝉点了点头,的确,大战过后,要是能有一杯好酒的话,整个人也会舒服很多。
一口清酒入喉,的确是和一般的酒不太一样,更加清澈凛冽,像是能喝到酿造的泉水本味一般。
“这酒叫什么名字?”
“西京名物,雪夜钓鱼烧,苏君喜欢的话,妾身让他们准备几瓶,送到使馆吧。”如月紬又把自称换成了妾身,眼睛也一直盯着眼前的酒瓶看,没有去看苏蝉。
“嗯。”
耳边是海潮声混合着雨滴声的碰撞,这个夜晚越发迷离起来。
“苏君,过几天就要回明国了吧?”
“等给德川将军册封完,就得回去了。”
“好。”这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以后……还会来吗?”
“应该不会。”苏蝉答的很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是大明锦衣卫,轻易是不会离开京师的,更别说倭国,哪怕日后将军易位,来得怕也是别的人了。
两个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苏蝉又喝了一杯酒,站了起来,说:“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如月紬点了点头,罕见地没有依照礼数站起来送别。
苏蝉走到了居酒屋的门口,带上来防雨的斗笠准备离开。
这时,如月紬忽然叫住了他。
“苏君……”
“什么?”他回头。
那一刻,外面的浪潮忽然翻涌,雨大了起来,一下,遮盖住了所有声音。
如月紬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浪潮声褪去,如月紬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要记得不要弄丢了那只千纸鹤,妾身,祈福了很久的,以后都见不到了,也算是一个纪念吧。”
苏蝉沉默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金子,在上面用刀快速划动起来。
没一会,一个简约,但是神形极其肖似如月紬的女子刻像,就呈现在了金子上。
“没什么能送你的,这个送你吧。”
苏蝉前世除了热爱淘旧书以外,就是雕刻。
虽然他雕刻的主要目的还是练习自己的刀功,但是这会却是用到了实处。
看着那极其神似自己的刻像,如月紬脸上的哀色一下褪去了,她连忙跑过来,接了过去,像是拿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捧在了手里,微微擦了擦,然后贴在了胸口。
“妾身,很喜欢。”
“喜欢就好。”苏蝉点了点头,和宋虎,还有张英没入了大雨里。
走了一会,宋虎忽然开口说:“大人,其实……”
“闭嘴,大人的事,轮得到你来插嘴吗?”张英立刻喝断了他。
而苏蝉始终没有说话。
大雨,遮住了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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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不出所料,铁炮厂大火果然成了江户最轰动的事情。
人们议论纷纷,更是有一些流言在传播。
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
将军府不得不派人善后,并专门为此事安民。
好在,雨总算停了,而且从天色预计,后面几天也会是短暂的晴天,这多少还是给蒙上了一层阴霾的江户吹散了一些凝重。
苏蝉还是雷打不动地在天亮以后就起床练刀。
昨夜一战,再次提升了他的刀道修为,一方面是来自杀草的反馈,另一方面,自然是实战带给他的进步。
尤其是最后斩杀查尔斯的那一刀,极尽纯粹,他那原本似有若无的杀心,已经在查尔斯的锤炼下,变得初具雏形了。
以及,他发现了一种新的战法,那就是,如果他闭上眼睛,全程用杀眼的话,他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对方的致命之处。
只是这种战法,还是太耗费心力了一点。
又是一套刀招结束,苏蝉并没有在挥洒之间乱用刀气,反而含而不发,整把刀的气势变得反而越加深沉。
“苏大人,苏大人,听说没有,昨晚江户发生大事了!”萧亮似乎是扣准了苏蝉练刀的节点,等着他结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