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旧小区的地下室,十五平米的小单间,黑咕隆咚的,连个窗也没有,林北石按了门旁边的开关,昏暗的灯光照下来,堪堪能照明白这一屋子鸡零狗碎。
这不大的单间里面塞着张九十公分的单人床和一张在某夕买的折叠起来的塑料床椅。
单人床床脚和小马扎上堆着十几本书,是初中课本和几本教辅资料,床头还有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廉价化妆品。
灶台上摆着个某夕买来的电煮锅,以及一把面条,几根焉了吧唧的小青菜。
靠门的角落里面整整齐齐堆着一大堆拆开折叠好的纸盒子和废铁疙瘩,是林北石起早贪黑和附近大爷大妈抢垃圾桶积攒的成果。
除此之外,目之所及,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林北石用手接了把水洗脸,然后瘫在了床上。
腿上的疼痛不可忽视,他脸色泛白,额角还带着细汗。
林北石深吸一口气,眼眶带着点红。
他掏出手机看着短信里的银行卡余额,数了好几遍。
个十百千万十万……
直到数累了,他才停下,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屏幕上。
而后他抱着手机就像抱着爱人,心满意足的睡了。
第3章 chapter3
早上六点,夏日的太阳都没崭露头角,林北石的手机就铃声大作,恨不得把屋顶给掀翻。
“咕咕叽——起床!!!——咕咕叽——起床!!!”
林北石半睁着眼,伸出手一把将闹铃给摁掉,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骨折的左腿发出抗议,锥心的疼痛自伤处蔓延,林北石倒抽了一口凉气,撑着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把床单揉得皱巴巴的。
他苍白着脸坐起来,伸手够到了昨晚捡回来的钢管。
这钢管和他的主人一样隶属于战损版,有好几个地方都瘪了下去,看起来再用些力气就能对半折了,送到废品收购站去卖个几毛钱。
林北石借着这钢管站起来,蹦跶了好几步去卫生间洗漱。
等出来时,他额角的碎发沾着点水珠,一头黑发薅了一半绑成小揪揪,另一半仍然垂在肩膀处。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滴落在地面上,染出一片灰黑的水痕。
林北石一瘸一拐地出来,坐在晾衣架旁边的椅子上。他一边把沾湿的头发往两边撇,一边胡乱地用手翻着看着架子上的衣服。
今天要去医院缴费,再看看妹妹,总不能穿得太随便。
总得收拾得精神点再出去见人。
他抬手比划了两下,挑了一套看着还挺新的出来。
十分简单的白短袖黑长裤。
但已经是林北石那为数不多的衣服里面最拿得出手的了。
等费劲换完衣服,林北石在床头那拿了初一历史和初一生物两本教科书塞进包里面。
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又伸手捡了一本《巴黎圣母院》放包里。
这些书都破旧发黄,是林北石在旧物市场论斤淘的。
等到准备好一切,已经过了七点钟,林北石架着钢管,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公交车驶了八站,开了快半小时,在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停下,林北石在这一站下了车。
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与榕城医科大只有一街之隔,医科大那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出,林北石习惯性看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往医院门口走过去。
他先是缴了费,昨天刚从冤大头那唬来的十万块瞬间只剩三千多。
林北石垂下眼看手机里面的账务记录,抓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接下来需要的费用仍旧高昂。
等他一瘸一拐地挪到林嘉琳的病房,已经是八点后了。
病房里面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里面有两个床位,除却林嘉琳,还有个十几岁的男孩,也是白血病。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洁白的被褥上,病房内很安静,男孩的父母正在抽泣,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林嘉琳半坐在病床上,干瘦的指节翻着一本破旧的语文课本,暖黄的光落在泛黄书页和那印刷得模糊不清的黑字上面。
她还很小,才十二岁,比林北石还小八岁。因为生病和化疗,她头发已经全部剃光,一张小脸灰暗惨败,完全不见同龄女孩的红润和活力。
但她人还算乐观开朗,眼眸亮晶晶的,像玻璃球。
她戴着一头黑色的劣质假发,假发还编了两条小麻花辫,用发旧掉漆的草莓发绳绑住。
“哥,你来啦,”林嘉琳欣喜地看向林北石,而后又马上皱起了稀疏的眉毛,“你的腿……”
林北石飞快地眨了一下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没事——”
而后他大剌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一碗打包好的粥,放在床头柜那。
“昨晚回家的时候没注意,”林北石笑眯眯地解释,好似这腿伤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被撞了一下,医生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林嘉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林北石被看得有点心虚,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道:“哎,你哥还能骗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