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喜悦映射到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地沉静自然,李隆观神色自若地跟在严相身后绕过中极殿。
殿后,一辆罩着明黄绸缎的小车在等候。
三人上车,严相坐主位,其余两人一左一右。
紫金城以凹字型围绕玉京山而建,广阔占地堪比一座县城。
千年前建造皇宫之时就以藏兵十万为设计目标,各宫各殿各墙各院暗合兵法,更是玉京防御大阵的中枢所在,前宫后院间隔太大走路浪费时间,故此前后宫之间有专车代步。
皇宫里年味儿依然在,只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喜庆之意也融化在孤寂萧瑟之中徒留一点点影子。
车上,李隆观激动心情也平复下来,小声问道:“阁老,陛下会不会垂询塞北军务之事?”
按原旨今日散朝之后就要启程赶往塞北道了,因为陛下赐婚的日子在正月二十,至于何时离京陛下也没说。
早朝后陛下召见极有可能垂询此事,如果不是,探探严相口风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第一次乾德宫见驾,他不想在陛下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受到半点破坏。
严首辅微微点头,“信王早有反意,塞北道将领大多出于当年信王麾下,朝廷虽已借故调动了一部分,军务仍是重中之重。”
李隆观沉静颔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刚刚平复下去的激动心绪再次荡漾起来。
信王造反是从朝廷种种布置中推断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实质证据。
如此重大之事朝廷自然也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严首辅当面说出朝廷布置方略必是陛下授意,也证明自己已真正成为褚南楟心腹之臣了。
“隆观,这次平定信王之乱就要靠你了。”严首辅淡淡说道。
这是在说平叛由我挂帅?!
李隆观心头大喜,已难掩激动地欠身道:“请陛下和阁老放心,隆观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严首辅捋着花白胡须微笑点头。
顾淮偷偷瞄了眼严相心里暗自好笑。
这次乾德宫见驾明明是送李隆观归西,严首辅三言两语挑拨的李隆观心花都要开了。
玩人于无形。
杀人于微笑。
可不能得罪这老头儿,他娘的也太坏了些,恶堕行者在严相面前也是个纯善良民。
严首辅稍稍瞪过来一眼,淡然道:“顾淮,你虽不及隆观,此次塞北事务也要多加用心多多帮衬些才好。”
顾淮忙欠身,“阁老说的是,下官铭记在心。”
对坐的李隆观却笑着摆手,“阁老言重了,淮弟与我亲如手足,才干丝毫不在隆观之下,当是我兄弟相互帮衬才对。”
严首辅似乎很欣慰的点点头,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李隆观看向顾淮笑了笑。
顾淮却望着窗外好像没看到。
死人生前最后一笑不能回应,不吉利的。
小车一路穿过三道宫门来到乾德宫外远远停下。
三人次第下车按官职大小排队前行。
眼见那代表女帝安寝所在的殿门越来越近,李隆观暗自吸了口气以免激动喜悦心情破坏了臣子该有的谦恭肃穆。
进门绕过抄手游廊,前方御书房门前云疏浅挑起珠帘,微睨了眼李隆观。
三人微躬着身子进屋站好,整齐躬身施礼,“参见陛下。”
御书案后,褚南楟稍稍抬手。
不等陛下说话,前面的严首辅向左横跨一步,后面的顾淮向右横跨一步。
李隆观心下奇怪。
这是干嘛?
陛下没说话就擅自活动,这可是君前失仪之罪。
李隆观心里纳闷不等再想忽然发现身体已不能动了,头顶脚下、身前身后、四面八方涌来磅礴炁息竟把身体牢牢夹在其中。
‘这是干什么!’
李隆观想大喊却发现根本无法控制唇齿喉舌牙,连眼睛也无法眨动一下。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亮起一束光华照在眉心印堂穴上。
轰隆!
脑海里一声巨响。
意念之下竟失去了鸿蒙石的联系,仿佛生命被瞬间抽干。
万般惊诧之间李隆观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胸膛里的狂吼喷涌到嘴边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只看到御书案后的绝美容颜冷酷如冰。
“沈煜,恭喜你。”
褚南楟的冷笑仿佛能冻住大虞的春天,“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轰隆!
简简单单“沈煜”二字传入耳中仿若漫天雷霆全部炸响,竟让李隆观根本没有听清女帝后面说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褚南楟怎么可能说出这个名字!
这世间不该有人记得这個名字,即便有,也不可能跟李隆观这副躯体画上等号!
李隆观想说陛下玩笑了,想说我不是沈煜。
然而绝美女帝眼中比岷山冰崖更冷的目光让他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心也掉进了冰崖底部最深的冰缝之间再也爬不出来。
狡辩,有用吗?
褚南楟既然说出“沈煜”二字,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此时才明白。
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