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苏州府督粮道署的张居正和海瑞两人,终究是分道扬镳了。
有着监察御史官职在身的海瑞,直接搬出大明律,和张居正分手离去。
他在苏州府、松江府地方上转悠了三日之后,便带着满腔的愤怒,重新南下回到浙江道。
两府田亩隐瞒的事情,有张居正在,海瑞很清楚自己势必查不出什么。
但浙江道因为新安江大堤被毁,到受灾的百姓们却等不得。
自己需要去查清新安江大堤被毁的前后缘由,也要督查赈济灾民的事项,防备浙江道地方上违背严侍读的要求,将那些灾民的田地低价买走。
有了张居正这个奸臣做对比。
海瑞不由自主的,便开始对那个出身严党的严绍庭,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他甚至开始设想着,自己能通过这位出身严党的年轻官员,将把持朝堂数十年的严党给一网打尽,还朝野上下一個朗朗乾坤。
而这一切,都是张居正所料想不到的。
但他们两人和严绍庭之间,在往后所发生的各种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关系,却在这一刻正式铺垫完成。
而没了海瑞掣肘,张居正也终于能在两府大展拳脚,暂时舍弃清查两府田亩隐瞒的事情后,他便开始推行改棉为桑之事。
这一次,再也没有棉农对抗他了。
而张居正也清楚,这一切都不是因为自己。
只是在遥远的北京城。
天色渐暗,夕阳藏于天际线之下,微黄的光芒从天边挣脱出来,给予了大地黑夜到来前的最后一丝光亮。
一架马车,缓缓的从城外的官道,驶往北京城内。
在夜幕彻底降下的时候。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严府门前大街上。
马夫小心的将马凳子搬下放在马车旁,随后恭敬的站在一旁,冲着马车里轻声呼唤:“部堂,到严阁老府前了。”
车厢里传来响动。
随后便是一名身形消瘦,脸颊凹陷,脸上带着浓浓愁容的蓄须男人走出马车。
此人,正是大明浙直总督,浙江巡抚。
大明朝东南半壁江山扛鼎者。
胡宗宪。
抬头看向已经许多年不曾到来的严府门第。
胡宗宪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他缓步走下马凳子,站在府前的街道上。
马夫歪着头,看了看严府门第,又看了看自家部堂。
马夫小声道:“小人去敲门?”
胡宗宪侧目看向马夫:“老夫亲自去,你且留在此处。”
马夫不再说话。
而胡宗宪也已迈出脚步,三两步便已经到了严府门前。
砰砰砰。
大明帝国,内阁首辅家的大门,被其学生敲响。
敲完门的胡宗宪,便安静的站在门前。
许久之后,门房这才将府门打开一道缝隙。
胡宗宪先行开口介绍道:“本官乃是浙直总督、浙江巡抚胡宗宪,今日回京,前来拜访严阁老。”
门房眉头一跳。
这可是东南的封疆大吏,还是自家老太爷的门生。
门房不敢怠慢,却又因严府规矩,只能丢下一句话稍等,便转身进了严府禀报。
而此刻严府里。
严世蕃正在和师爷罗文龙商议东南时局。
前面门房来报。
严世蕃当即瞪眼看向门房:“他胡宗宪几番推辞不愿办事,如今浙江出了事,才知道找上门来了?”
门房不敢作声,只能硬着头皮等待着小阁老的定夺。
罗文龙在一旁小声劝说道:“想来是奉旨进京,解释浙江道新安江大堤一事的。不如见一见,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严世蕃却是冷哼一声:“浙江道新安江大堤一事,已经交由我儿处置了。
朝廷的规矩,外臣进京,面圣之前,不可私见朝臣,我严家自是要遵守国法的。”
罗文龙看向严世蕃,见其态度明确,这才吩咐门房:“去前面,就说严阁老已经睡下了,今日不便接见。等明日胡部堂圣前奏对后,再行见面。”
门房无奈。
只能是躬身退出。
严府门前。
胡宗宪眉头紧锁:“今夜当真见不了严阁老?”
他心中清楚,自己这一次在浙江没有应下毁地的事情,也没有放纵那些商人第一时间低价购买灾民田地,更是将马宁远等府县官员缉拿在牢中,定然是触怒了严府。
门房摇头:“阁老确实睡下了,部堂还是明日再来吧。朝廷的规矩,这时候部堂您也不便入府。”
说着话,门房像是躲瘟一样的,将严府的大门紧紧合上。
胡宗宪深深的注视着眼前重新关上的严府大门,无声的叹息着。
他一步步的后退,到了台阶边远,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知道。
或许,自己已经断绝于严府以外了。
然而就在胡宗宪踏出脚步,将要落在下面一级台阶上,脚步悬空的时候。
咯吱。
门轴发出的声音,让他将要落下的脚悬空停了下来。
严绍庭穿着里衣,脚后跟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