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身为九狱楼的掌管者,尽可能地维持着这片黑暗里的秩序。尽管很多时候发生的很多事情黑甲军都无法参与,九狱楼无能为力,但这只是受九狱楼自身实力的局限,而不是徐老不愿意去做。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对这片黑暗里的人以及对这个世界都抱有善意。最终能够定义好坏的,不正是这些善良、正义和传承下来的道德原则吗?徐老并不想与他讨论好坏的定义,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我从来都不是好人,如果你知道我曾经都做过什么的话。”谢周沉默了会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么您都做过什么呢?”徐老沉默下来。他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楼外带着冰寒的空气。楼外灯火通明,照亮那些在废墟上为了钱和生计劳作的民众。他们从黑市外围的山间拉来一车又一车的石头,打碎填进坑里,另起地基,吆喝声此起彼伏,干得热火朝天。此间劳作不分昼夜,想必不出三天,这些因为战斗而毁灭的建筑就能重新建立起来。在这片残酷的黑暗里,很少能见到这般人烟和人情味浓郁的时候。徐老的目光不在这里,在更远处,越过黑暗、越过群山、越过北地的更远处。他的目光在南方。在江南。在那座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钱塘,在那座十里荷花的西湖。在湖畔的那座山庄。那里是藏剑门,也是他的故乡。徐老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昨晚徐恪给他送来了父亲离世的消息,徐老并不悲哀,但多少有些感怀。“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徐老忽然说道:“更不要成为你师父那样的人。”谢周不明所以。徐老没有解释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谢周,说道:“这个给你。”“这是什么?”谢周疑惑接过,打量着这把古朴到了极点的黄金钥匙。看这钥匙的造型和结构,明显是属于上个时代流行的锁具样品。徐老还是没有解释,只是说道:“有时间自去一趟九狱楼,答案就在九狱楼的顶层。”…………夜风拂面微寒,杂声纷纷乱耳,谢周收好钥匙,满心疑惑地离开了多宝楼。尽管他对答案非常好奇,但去九狱楼的事情却不急于一时,当下还是要先回药铺。谢周戴上笠帽,身影在黑暗中穿梭,很快便来到黑市北部。没等他走到北十九巷,忽然心有所感,在第十巷附近停下了脚步。外界黑暗来临,黑市中的灯火大部分也已经暗淡,街巷间早已没有行人。前方昏暗漆黑的街边,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慢悠悠地走着。这个娇小的身影自然便是花小妖。谢周与花小妖的实际接触不多,加上花小妖隐藏了气息,谢周自然无法通过身形轮廓认出她的身份,但却和燕清辞一样,认出了对方是今天凌晨时帮自己诛杀了食尸鬼的剑修。对方在帮了自己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便直接离去,这让谢周迷惑到了极点,继而对他或者她的身份产生了许多猜疑。原以为对方会躲着自己,没想到会在这边相遇,那么对方不肯说话,不愿意表露身份,应该就是因为凌晨时人多眼杂的缘故了。谢周的身形在黑暗中浮现,朝对方走了过去:“这位道友……”花小妖怔了怔,对和谢周突然的巧遇也感到非常意外。她用了无数理由才说服自己走进药铺,没成想燕清辞后脚便到。花小妖自然无法继续再药铺里停留,那么就只好先行离开。谁知竟然遇到了返回药铺的谢周。她停下脚步,看着迎面走来的谢周,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道……友?”尽管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依然是那般动听,仿佛天籁般触人心弦。谢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身体微僵,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瘦小的身影。他对花小妖的声音同样算不得熟悉,但却称得上记忆深刻。“花小妖?”他有些不确信地问道。花小妖没有说话,只是掀起了盖住脸庞的从帏帽上垂落的黑纱。她比谢周矮了将近两头,需要抬一些头才能看到谢周的脸。于是谢周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那张任何言语措辞都不足以形容,最终只能用俗套的完美二字形容的脸。即便道心守静如谢周,在这张脸面前都有些微微的失神,随即暗叹一声。他早该想到了。他很快将眼前的黑衣少女与记忆中那位喜穿红衣的花小妖对应一起。谢周偏移了些视线,不再去看她那双足以让所有人迷醉的桃花眼。哪怕长街灯火尽灭,哪怕世界陷入黑暗,都无法遮蔽这双眼中的美好和光芒。“好久不见。”谢周轻声说道,神情重归平静,心情也恢复惯常的宁静淡然。时间被拉回到去年。他和花小妖的第一次遇见是在齐郡城外,当时花小妖和毒咒一起,试图将他杀死。当然,花小妖和毒咒不是一路人,只是恰好同时接取了刺杀谢周的任务。任务的发布者是内廷司,发布地是在平康坊,赏金是万两白银。那场刺杀自然而然的失败了,谢周一剑东来,同时重创了花小妖和毒咒两人。后来在几十里外的深山里,毒咒被不良人活捉,至今仍关在不良人的不知哪座牢房。花小妖则是再没有出现。齐郡返回长安的路上,谢周确实有过几次被窥探的感觉,但都很轻微,轻微到不足以在意。他更加不会想到那是花小妖没有离开,从始至终都在暗中跟随着他、观察着他,清楚他在一路上做过的所有事情。从谢周的方面来看,他和花小妖的第二次相遇是在长安城。那个位于平康坊外围偏僻的马厩里。当时花小妖被李大总管打成重伤,失血过多,几乎就要死去。就在谢周准备杀死她的时候,注意到花小妖身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