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丰收右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被匕首切断,这便是他欠富贵门的三根手指。 砰的一声,打手抬腿重重地踩在这三根断指之上,脚尖扭动,将断指连带指骨一起碾碎。随后他将碍眼的碎肉踢开,用铁笼把鞋底的碎屑蹭干净,抓起杨丰收的衣领,像是扔垃圾一般地扔到了老杨面前。 满脸泪痕的老杨跪在铁笼面前,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是那般憔悴不堪。 老杨无声地流着泪,但看着卢朋这些人,痛苦堵塞咽喉,说不出任何话来。 打手从他身边走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站回原位。 那两个侍女和算账的文士对这副画面早已司空见惯,微笑不语。 卢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觉得陷入绝望中的老杨才算是顺眼多了。 焦状元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谢周走上前,把老杨搀起来,帮着把杨丰收架在老杨的身上。 他当然能阻止对方砍掉杨丰收的手指,先前他和焦状元都注意着铁笼里的动静,当打手抽出匕首的瞬间,以他和焦状元的能力,稍加抬手便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二人谁都没有动。 谢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谢周不在乎杨丰收是在赌桌上输了自己的手指,还是富贵门有意刁难给他的下马威,都无所谓。若非老杨求情,谢周根本不会理杨丰收的死活,而像杨丰收这种人,断去几根手指反而更好,既是惩罚,也好教他长点记性。 焦状元不动是因为谢周没动。 跟在徐老或者谢周身边,他不需要思考太多,等令便是。 但谢周却没有把这些无谓表现出来,他还想用多宝楼来探探这个卢朋的口风,故作不悦道:“卢爷说他欠富贵门三根手指,可我却有一问,为何先前契约上不见有此一说?” 卢朋回望了范文士一 眼。 范文士知道这时候该自己说话,配合着东家站出来说道:“这是赌局上的赌注。” 谢周说道:“哪场赌局?” 范文士微怔,回答说道:“巳时一刻,十四号桌,他参与的最后一场赌局。” 谢周说道:“玩的什么?” 范文士说道:“骰宝,买大小。” “他买的什么?”谢周说道。 “大。”范文士说道。 “结果呢?”谢周又问。 “他输了。” 范文士说道,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心想结果那自然是小,杨丰收输了,若是赢了,哪里还会沦落到如此下场?不对不对,赌徒们没有赢的可能,即便侥幸赢过这一场,依然会在接下来的赌局中满盘输进去。 自从杨丰收踏进这扇门,被赌性冲昏头脑失去理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在范文士和屋内其他人看来,杨丰收已经算是运气好,傍上了多宝楼。 富贵门开业半个多月,死在这间屋里的人足足有四十多个,活着出去的还是头一份。 谢周微微颔首,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压了多少?” 范文士说道:“五十两。” 谢周说道:“三根手指是怎么回事?” 范文士说道:“五十两起压,他当时只剩三十五两,便另压三根手指。” 他记得倒是清楚,说得也是事实。 富贵门有规矩:每根手指可抵白银五两,十指全压可抵八十两,四肢与十指等价。 黑市中的命值钱,却也不值钱,若是压上一条命,可抵白银二百两。 杨丰收参与的最后一场赌局,赌注不够,便一咬牙压上了自己的三根手指。 在范文士等人看来,这并非理智尚存,而是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举措。 杨丰收已经借了富贵债,无论他压手指还是压命,都将是一样的结局。 谢周啧啧两声,感慨 道:“三根手指啊,竟然才值十五两。” “多宝楼的贵人见惯金银,可真是不知外界疾苦,五两银子一根手指,多少人想卖都没地方卖呢!”范文士冷笑着嘲讽回去。谢周知道,范文士的这句话不含丝毫夸张的成分,在外界,五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口粮,够买两千多斤的米,够在偏远小镇买一间住房……而像是老杨经营的这种肉铺,一年到头也就是个五六两的余存。如果真有人开出五两银子一根手指的价钱,那么排队售卖者怕是不计其数,当然那样一来,整个大夏的秩序都会崩塌,当街杀人者,强迫贩指者也都将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