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周服下丹长老炼制的疗伤丹,又在元宵担忧的眼神中象征性地喝了一碗没什么作用的药汤,洗净伤口,让元宵帮着涂上有效果但效果很有限的外伤膏,做完这一切,已接近子时。 长街的灯火亥时便已熄灭,北十九巷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仅剩药铺对面的瓦舍还有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钻出。 贺老怪的死没给瓦舍带来多大的影响,很快有其他七色天的成员接管了这处产业,除去抽调置换了一批姑娘,其他无甚变化。 无名药铺后宅,元宵钻进被窝,她早已困倦多时,眼皮很重。 可看着黑暗里只有一个轮廓的谢周,她的心里仍是被担忧和心疼占满,不知过了多久才朦朦胧胧地有了睡意。 怎奈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隔壁忽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北十九巷的街边建筑大多用石头堆砌,厚归厚,但不隔音,街上又太安静,这就使得瓷器砸落的响声显得突兀无比。 元宵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隔壁的声音却没有终止。 “我马上就要赢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阻止我,还非得让我回来。” 这是杨丰收的声音,他的语气理直气壮,似乎还有些气急败坏。 “谁让你去赌的?” 随后是老杨的声音,谁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痛心和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杨丰收说道:“今天那场子开业,油水很足,能赢钱为什么不去?” 老杨生气说道:“能赢能赢,你拿什么赢!你有钱和人家玩吗!” 杨丰收说道:“我怎么没钱?” “你有个屁的钱!”老杨更加生气,或许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老杨把声音压得很低,但仍算得上是吼了出来:“真当我不知道你从哪 来的钱?你实话实说,老子放在抽屉里的钱是不是叫你拿去了?” 杨丰收说道:“是又如何?” 老杨骂道:“你偷钱还有理了!” 杨丰收冷笑说道:“偷钱,什么叫偷?这本来就是我的钱,我为什么不能用?” 老杨恼火说道:“那是老子的钱,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钱?” 杨丰收说道:“怎么,你赚的钱不让我用,难道你还想带进棺材里不成?” 老杨怒极气极,指着杨丰收的鼻子,声音都几乎颤抖起来,骂道:“你……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杨丰收一巴掌把他的指头拍开,说道:“少他吗拿你羊臭味的手指我,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你刚才就被那些看场子的人打断腿扔出去了?你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我不仅没跟你算账,还救你一命,都是看在叫你一声爹的份上。还怎么生了我这么个东西,我还想问呢,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没本事的爹?!” 啪的一声! 老杨的巴掌摔在了杨丰收脸上。 杨丰收是修行者,他当然能躲开,却没有躲,看着老杨,脸上冷笑的意味更浓。 杨丰收鼓起掌来,满脸笑容,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对,打得好!您是谁啊,您是大名鼎鼎的杨老板,我是您儿子,您想怎么打都成。”说着他还把脸凑过去,指着老杨先前打的位置道:“来,继续,用力打啊,打死都成,反正我是不争气的东西,您说对不对啊?” 老杨被他气得浑身颤抖,悬着的右手几次用力,最终还是没打下去。 房间里迎来暂时的安静。 老杨颤颤巍巍地掏出烟杆,塞上烟草点燃,抽了几口才感觉好些,苦口婆心地说道:“丰收你刚来这边不知道,这边的赌场比外面的还脏,那里 头都有机关,谁去都赢不了的,而且大家都说十赌九输,不赌……” 杨丰收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少他吗跟我讲道理!” 老杨猛抽一口旱烟,神情悲苦,几乎是用恳求的说道:“那你也不该赌啊,这才不到十天就少了七十两银子,那都是你重新做人的本钱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把它给造了!” 杨丰收也怒了,发火道:“重新做人,我为什么要重新做人?” 老杨看着儿子的眼睛,想说些坐牢不可怕之类的话。 杨丰收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冷冷说道:“这他吗都是你欠我的。”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门口。 从先前开始,老杨媳妇就蹲在门外掩面哭泣,那哭声很低,也很悲哀。 杨丰收不受母亲的哭声影响,冷笑道:“这都是你们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