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件事时,屈望是从妻子的昏迷说起。 换到吴子商这里,那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游医却成了主角。 吴子商告诉众人,有个江湖游医一边游历天下,一边行医救人,适此来到长安,遇到了连乌朋都治不好的病人,而这个病人,便是屈望的发妻楚巧巧。 屈望的说辞本就有所夸张,吴子商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一番夸张,就差直接把这个游医描述成仙人在世了。 至于楚巧巧昏迷的病情,在这位老游医眼中不过是区区小病,不值一提。 一圈人都听得睁大双眼,满是怀疑。 有人不解问道:“敢问屈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连乌太医都束手无策?” “什么病我不清楚。” 吴子商说道:“但人力有时尽,虽然乌太医医术高明,诸位却也别把他想的太神。” 听到这话,仓部主事有些不高兴了。 去年冬天,仓部主事的老母亲重病,他跑遍长安把大小郎中请遍了都无济于事,直到有幸请来乌太医问诊,才保住老母亲一命,且时至今天,老母亲的身体依然硬朗。 所以他对乌朋多有尊崇,坚信乌朋就是世间第一神医,即使比起孙慈都不遑多让。 此时听到吴子商对乌朋的“贬低”,仓部主事有些不悦,说道:“吴主事莫要说笑,乌太 医怎么也是咱长安的第一名医,难道连一个江湖游医都不如?” 吴子商斜了他一眼,右手磕了磕桌子,淡淡地说道:“江湖游医不过是老人家的自谦之语,那可是位老神仙,老神仙游历天下,治病不过是顺手而为。” 看到仓部主事不服气的表情,吴子商突然很想加上一句,在这样的老神仙面前,乌朋根本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须知乌朋在长安城经营多年,无论人脉还是名誉都渐至顶峰,拥有许多拥趸。 说他两句坏话可以,可若是把坏话说得太狠太死,难免惹火上身。 众人惊道:“真就这么神?” “那当然!不然怎么叫老神仙呢?” 吴子商笃定说道,下巴微扬,享受着众人惊叹的眼神。 看吴子商的表情,就好像他不是个户部官员,而是一位真正的说书人。 一顿饭很快结束,户部官员们纷纷起身,各自上值去了。 吴子商心满意足地回到岗位上,脸上堆满了笑容。 像这种有趣的事情憋心里可就太难受了,说出去才叫一个痛快。 但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屈望的算计中。 两人作为好友,屈望太熟悉吴子商喜欢大嘴巴的特点了,只要给他讲一个有噱头、有对比度的故事,那么只需要一顿饭的 功夫,这个故事就会被他传播开来,继而从户部传到大夏的官员群体。 屈望恰好能讲出这么一个故事。 乌朋的名声是最好的噱头。 “老神仙”的出现是最好的对比。 而屈望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合理”。 等到楚巧巧真正死去的时候,众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便不会觉得突兀。 那么,自然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 …… …… 永安坊,屈府后街上有一家徐记牛羊,牛羊肉很是出名,号称长安一绝。 谢周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在燕清辞对面,刚刚端来的红焖羊肉冒着腾腾热气。 燕清辞今天没有穿不良人的黑色劲装,也没有穿长裙,而是穿了件厚实的棉袄。 这件棉袄带着手工缝制的模样,大红色的布料上绣着很多巴掌大小的牡丹花,很常见也很普通,花里胡哨的,看着格外喜庆。 燕清辞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小脸微红,抓了抓棉袄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老家奶奶缝给我的,我很喜欢。” 谢周笑着点头,心想这倒是非常符合奶奶们的审美,不过在许多年轻人看来,应该会觉得土气。 但谢周不觉得土气,透过羊肉锅中冒出的热气看向少女,忽然觉得这些热气就好像天上的云 雾一般,衬托得少女好像从云雾中走来,美丽无比,足以入画。 而且由于这件略显土气的棉袄的缘故,这时候的燕清辞失去了平时的清冷感。 她仿佛变成了所有年轻人都会心动的邻家姑娘,娇俏可爱,清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