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周站在山顶,沉默了很长时间。 “只是姓谢,是……吗?” 他在想王侯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难道不是吗? 他只是谢家一仆从的孩子,像一只小可怜生活在谢家大院的伙房。 他名字中的“谢”,应该也不是他本来的姓氏,而是他那位在谢家做工十几年的父亲,被谢家族人施舍的姓氏。 但王侯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和谢家还有更深一层的牵扯? 谢周想不明白。 脑海中就像针扎一般的疼痛。 砰的一声。 谢周坚持不住昏倒了过去,好在这里很安全,不会再有杀手威胁他的生命。 …… …… 王侯下了山,向齐郡侯府走去。 他给谢周讲了一个故事。 在他心里。 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 …… …… 永仪年初,金陵城的乌衣巷中,有一个名叫王元的少年郎。 王元是王家嫡子,身份极其高贵。 他生在长安,长在金陵,从小接受着金陵城中最好的教育。 他很聪明,外人所谓神童的“三岁识千字五岁背《诗经》”到了他这里不过轻轻松松。 他在修行上也很有天赋,七岁时就打下了修行基础,八岁那年就凝练出了内力…… 王家三子, 不管是大哥王廷,还是小弟王尘,在这方面都远远不如他。 人人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 直到十二岁那年。 某个很平常的夜晚,忽然有火光撕扯黑暗,无数人冲进了乌衣巷。 有太监、有不良人、有捕快、有士卒……他们提着刀剑,大开杀戒。 王元眼睁睁地看着教他诗文辞赋的老先生死了,教他修行的叔公也死了,同住一个院子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死了。 王元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所谓的聪明和天赋在这时候毫无用处,反而让早慧的他愈发痛苦。 如果不是师父的及时出现,王元同样会死在那一晚的大火中。 师父带着他和部分族人冲出重围,躲进了深山之中。 朝廷的追兵很快赶来,衙门养的细犬在山中哮个不停,火药的轰鸣声也响个不停。 王家人凿山挖洞,躲进山林的最深处,不敢外出一步。 他们以山水解渴,野菜充饥,偶尔有野兽闯进来,就用来给孩子和女人们补补身子。 这一躲就是半年。 当初一起逃出来的族人们,在这半年时间里又有半数死去…… 直到朝廷的追杀者退出这片山林,他们才第一次走出洞穴。 王元至今仍记得那一眼的场 景。 朝阳破云,东风拂面。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脏兮兮的脸上,微凉的晨风吹拂着周围的青树。 头顶的天很蓝,云很白……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少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师父向他说明了这一切。 他问师父,王家真的谋反了吗? 师父摇头,说没有。 那一刻,朝阳的光明和树影的阴暗在少年脸上交织摇曳,看不清他的眼神。 原来,那位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只用一句莫须有的谋反,就灭了王家满门。 没有人知道王元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当时的想法。 他只知道自己成了王家嫡长子,也成了王家新一代的家主。 他改名王侯。 自此。 东风吹破少年梦。 从此再无赤子心。 …… …… 齐郡侯府。 某处独立的院落中。 孟君集坐在石桌旁边,在他面前,是谢淮和黑衣老剑修的身影。 孟君集听到了从前院传来的喊杀声和痛嘶声,脸色难看至极。 先前他被黑衣人带到这里,不是不说话,而是根本就说不出话,也不是不回头,而是根本就回不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