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换上官袍前往皇宫,途径大庆殿外时,竟在此处遇见了赵律白, 他仍穿着一身银色铠甲, 皮肤被西北的黄沙烈日灼晒成蜜一样的颜色, 与从前久居深宫的殿下相比, 仿佛稳健了不少。
赵律白疾步朝他走来, 眼底溢满了喜色:“砚书, 陛下方才在御书房内答应我了, 让我继续留在京中!”
甫一开口,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天真的少年。
柳柒微笑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赵律白道:“一别数日,我还挺怀念云生结海楼的炙羊肉和冰魄乳酪,不知砚书今晚是否得空,陪我前去享用佳肴。”
不待柳柒开口,同样着铠甲的云时卿和卫敛走将过来,眸中漾了几分笑:“暑热当头,王爷就不怕吃多了羊肉败不下火吗?”
赵律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云大人在庆州也食羊肉,怎不见上火?”
上火,当然上火,幸而有菩萨心肠的丞相大人好心替他败火,倒也无甚影响。
——云时卿嘴上没吭声,心里却如此腹诽着。
柳柒没心思揣测他的花花肠子,对赵律白拱手道:“此番臣在庆州抗旨未归,想必早已触怒了龙颜,臣得向陛下请罪,便先行一步了。”
赵律白扣住他的手臂,温声说道:“你是因为我才违抗了圣令,我陪你一起去。”
云时卿翻动眼皮,冷嗤了一声。
柳柒含笑抽回手:“殿下还是先回府沐浴更衣罢,不必为臣担心。”
眼下正值未时,烈日炎炎,暑气逼人。
辞别赵律白后,柳柒快步来到御书房,乍然入内,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足以抚平心头的暑热燥气。
御桌上一如既往地堆满了折子,昭元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说道:“柳相可算回来了。”
柳柒撩袍跪地:“罪臣柳柒叩见陛下。”
昭元帝抬眸,不禁失笑:“柳相这是作甚?”
柳柒道:“罪臣本应如期归京,却违抗了陛下的旨意,在庆州滞留数日。”
昭元帝放下御笔,目光无声落在覃涪身上,覃涪当即会意,立刻把人搀扶起来:“柳相先起来罢。”
旋即替他看座,并呈上一碗降暑的蜜酪冰元子:“这是陛下特意命人为柳相备的冰饮,外头天儿热,或可用它降些暑气。”
柳柒犹疑地接过玉碗:“陛下……”
昭元帝笑道:“庆州的是朕都知道,你也在信中提过,从三品归德大将军驻庆州军首领张仁携同知州欧阳建通敌叛国,致使庆州战火四起、百姓无辜惨死。淮南王出兵安化县时不慎在过马川遇伏,幸有柳相献计,假借萧老将军之名带兵支援,这才解了过马川之围。
“其后邺军攻打华池县,还是柳相和云大人联手方才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了敌将的性命。这桩桩件件的功劳,难道还抵不了一个抗旨不归的罪过?”
柳柒握紧冷冰冰的玉碗,心里异常平静。
所有人都瞧见他在庆州动武了,此事早晚会传回宫中,更何况打从决定留在庆州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暴露自身武学的准备,这并不是什么令人不齿的事,他只是遵从师命,不轻易在人前展露自身本事。
须臾,柳柒道:“承蒙陛下宽宏大量,臣不胜感激。”
昭元帝道:“朕一直以为朕的丞相是个文弱书生,每每外出时必派皇城司的人护卿左右,谁成想卿自己便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柳柒无奈一笑:“陛下就莫要打趣臣了,臣不过是幼时习了些防身之术,怎敢以高手自居。”
昭元帝也笑道:“听说你的刀法甚是精妙,朕倒是想领教领教。”
柳柒微有些怔忡地抬眸:“臣不敢在陛下面前献拙。”
“砚书今日刚回京,路途艰辛,朕自是不会让你现在拿刀,此事日后再说。”说罢,昭元帝话锋一转,“方才淮南王向朕复命时,恳求留在京中,朕还没封赏呢,他便急着向朕索求了。”
柳柒道:“王爷幼时丧母,唯陛下可依靠,如今虽授了封地,但心中定是对陛下万般不舍,故而有此渴求。”
昭元帝道:“你不必替他说话,朕已答应让他暂时留在京中。”
柳柒抓捕到关键字眼,不由问道:“那陛下打算让王爷何时前往封地赴任?”
昭元帝看了他一眼,语调略显惆怅:“珩儿已及冠,婚事也该有着落了。”
微顿片刻,又道,“砚书离京之前曾与朕探讨过淮南王妃的人选,武威侯家的千金温柔贤淑、才华横溢,还有一手不亚于云晚章的好丹青,这样的女子能做皇家之媳,实乃珩儿的福气。”
柳柒道:“陛下的意思,是要给王爷和解姑娘赐婚?”
解同知手持十万兵权,“武威侯”不过是个彰显其身份的寄碌官罢了,真正职事的官职乃正三品怀化将军,昭元帝有意让解家女做王妃,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昭元帝点头,并轻叹了一声:“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从前是朕考虑欠妥,匆忙立了储。待珩儿和解姑娘完婚之后再议前往封地之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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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之夜来得甚晚,及至戌时,暮色方才铺向天际。
云生结海楼里灯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