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如镜湖,星斗遍布,宛若映照长安城内的灯火万千。
平民居住的坊市早已陷入一片黑暗,富人们活动的区域依旧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平康坊三曲之地便是其中最为显著的代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令人流连忘返,逗留彻夜。
忙碌了一整天的士人围坐酒席,一边畅饮美酒,一边谈天说地,配着青楼名妓的铮铮琴音,好不自在,好不畅快。
这一幕幕盛世美景被从一只从围墙上走过的衔蝉奴倒映眼中,这只野猫轻晃尾巴,静观下方众人的欢乐笑闹。
唱着、笑着,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
起因是酒席中的某个贵胄看中了正在表演的青楼名妓,想要为其梳笼,可参与酒席的太中大夫对其亦有喜爱,两人便发生争执。
唐人尚武,周遭酒客非但没有劝阻,反而火上浇油,于是乎,两人便扭打在一块。
名妓端坐一旁,静静弹奏,拨弄琴音。
眼看着太中大夫就要落败,他却是不甘心,抄起桌上的一个酒盅,啪的砸在贵胄脑袋上。
瓷制酒盅碎了,贵胄满头是血,头脑变得晕乎,可如何都抵不过从心底腾升起来的那股怒气。
原本两人是赤手空拳斗殴,太中大夫却首先坏了规矩,贵胄一气之下也拿起桌上的一個东西,在旁人的惊呼声中打向太中大夫面部。
切肉用的刀子一下子就捅进了太中大夫眼眶,他发出一声惨叫,便再无声息。
贵胄也被吓得清醒,愕然抬头望向四周。
“杀了他,为文兄报仇!”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太中大夫的同伴们直接扑向贵胄,用手中之物劈头盖脸击中贵胄。
贵胄连求饶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打死,尔后,贵胄的同伴们也动起了手,那些中立者想要阻止他们,可是很快就被卷入其中。
惨叫、叱骂、呐喊,皆融入了长安城夜晚繁华的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铮铮琴音终于停下,双手十指被磨出血的名妓望着眼前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不由得吃吃笑出了声。
她抽出发簪,一头乌发哗的一下垂落下来,掩去她用发簪插入喉管的凄惨狰狞模样。
其他院落中,歌唱声依旧,欢乐依然,谁人都不知此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喵!”
看来应该没有人会给自己喂东西吃了,蹲在围墙上的野猫起身,优雅向着其他院落走去,期望从其他好心人手中得到一些吃食,以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晚风徐徐吹来,带走了夏日的署意,也将此间血气化入天地,为长安的夜色增添一抹新意。
…………
“唔!”
李银娥的玩伴俱是豪门贵胄,何曾见到过这般凄惨可怖的景象?
跟在李银娥身后走入这个血腥院落的少年当中二人脸色骤变,捂着嘴巴转身离开。
李银娥也被吓得脸色煞白,情不自禁攥着横挎腰后的刀子握柄。
哪怕是被她从金吾卫、千牛卫中抽调出来的老兵看到了这个院落里的景象,也是瞳孔大张,心底有阵阵恐惧升涌。
就在李银娥组建调查队的第一天,他们就接到了‘疑似邪魔作祟’的情报,匆匆赶来之后,就看到了一个遍布残肢断臂,死者无不面色狰狞的血腥院落。
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无比凶戾的斗殴,酒桌被打断,杯盏和碗筷都被折断,化作了杀死他人的凶器。
不少死者眼睛圆瞪,手中攥着断裂的筷子和瓷器碎片。
他们身上的伤势除了拳脚击打的瘀伤,更多的是被人用筷子、刀叉捅出和瓷器碎片割开的创伤,而这些创伤,正是他们的致命伤所在。
“李、李娘子,要、要不还是算了吧?”
调查还没开始,仅仅只是看到这景象,就有人被吓得双腿哆嗦,声音发颤。
原本李银娥还没有坚定信念,听到这个怯弱的声音后,瞬间下定决心,扭头瞪了发声的那个玩伴一眼,厉喝:“要回去汝便自己回去!正是大唐需要我等报效之际,奴一介女子尚且知晓不可退怯,汝若胆小怕事,便自行回家,莫要在此动摇军心!”
刚刚说话想要离开的少年被呛住,说不出半句话来。
抓握了几下刀柄,李银娥深吸了一口血腥味极浓的空气,转头看向其他人,“有谁去唤仵作来?”
帝后命她组建一个调查邪祟的队伍,可他们当中没有人会仵作的手艺。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空中落下,落在院落当中。
“不用了。”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李银娥先是一愣,惊喜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清源道长!”
杨伏扫视了一眼整个院落,又蹲下来,掰开一个死者的嘴巴,瞧见他嘴里含着的一口烂肉。
随后,杨伏凝煞成兵,幻化出一柄匕首,切开这个死者的肚子和胃部,果然在那里面看到了一团还没有被消化的肉块。
肉块边缘如锯齿,表面连接着一片皮肤,一看就知道是被硬生生从某个完整物体上撕下来的。
看到这里,杨伏就能想象到昨夜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