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尧伸手一挥,眼前上一秒还是岩壁,转瞬就变成了一个能容下三人同时进出的狭窄岩洞。
毕尧先行侧身踏了上去,走进岩洞。
景年转身踏入的时候,因失去平衡身子不受控制地微有些晃动,后面楚清奕出手如电,快速扶住她腰际将人拉稳。
“小心。”
景年差点踩空,心跳加速不少,最后保险起见,只能抱紧了楚清奕一只胳膊,这才稳稳落地。
岩洞内一片漆黑,毕尧先是在甬道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这才带着他们继续往前。
随着距离岩洞深处越来越近,一颗心也不受控制地高高悬起,甚至于双手都开始冒汗。
景年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景向薇在紧张,还是她自己。
“到了——”
直到毕尧终于停下脚步,前方依旧一片漆黑,他举着火把走到一侧岩壁的烛台前引燃,只听噗一声,一道数十米长的火舌倏地窜起,只一眨眼功夫便将整个岩洞照得透亮!
纵使再有心理准备,景年也被眼前所见震的向后倒退数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眼前……
这个密闭的黑暗空间,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的躺着足有数百人!
因为空间有限,人与人之间几乎是紧贴着,头对头、脚抵脚整整齐齐排列开来,每两排间各留有一条一人宽的窄道,放眼望去竟足足有十几排。
整个岩洞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那正在沉睡着的成百上千人仿佛都不需要呼吸般,胸口没有丝毫起伏,只一动不动平躺在原地。
这场景太过于冲击,目光无论移向哪里都是一张张冰冷苍白、双目紧闭的沉寂面孔,就仿佛……死了一样。
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楚清奕,也被眼前所见震撼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
“我花了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将散落在山间各处的族人汇聚于此。这几百年来的断情宫,正如二位眼前所见——”
毕尧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未有丝毫波澜,他就像一个枯坐百年的守墓人,在看不到头的无尽黑暗中注视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诅咒,从最初的满腔哀怨、愤恨,再到百年后被磨平了棱角的无可奈何。
景年不受控制地慢慢向前,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人格似乎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她自己的,另一半……是景向薇的。她本以为她会很好地控制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可眼前所见,却是让她一点点感觉自己被挤进了一个意识的黑屋,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此时在做什么,却根本无法控制。
景向薇的意识在此刻占据了上风,而墨景年只能被动地被推向了一个未知的深渊。
于是在毕尧和楚清奕的视线中所看到的,就是景年渐渐走向了那一排排沉睡着的人之间,目光快速在经过的每一个人面上扫过,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她的速度由慢至快,最后连脚步都匆忙起来。
“你在找什么?”
毕尧总算有了反应,眉间皱成一个川字,逐步向她走过的方向而去。
“北春——”
景年倏地停下脚步,冰冷的双手紧紧握在身侧,说出这两个字时,仿佛牙关都在打颤。
毕尧却是懂了,他目光快速在石洞内掠过,随即落在一处,伸手一指,“她在那里——”
景年呼吸一窒,没有犹豫,踱步奔了过去。
眼前一排沉睡的族人皆为女子,其中两人肩并肩并排躺着的,与脑海中那双鲜活的面孔一模一样的对应上——
景年彻底停下脚步,死寂的封闭空间响彻着她一人急促的呼吸声。
“北春的腿……怕是以后都要拄拐了。”
毕尧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沉默许久,终是开了口。
景年的眼眶在他开口的一瞬便红了个透,泪水也不受控制地直往外涌。
景向薇出嫁那日……在断情山半山腰,狂乱的风雪将喜轿吹翻,不慎被轿子压住的北春,和拼尽了全力都未能将她救出的景向薇与南霜……
景向薇关于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裴西带走,而漫山大火肆意席卷,将那喜轿从内到外烧的只剩黑色的木梁,最后整个轰然碎裂……
所以北春……还活着?!
毕尧不知,与他现在所说的相比,景向薇其实早已不抱任何期望,此时大喜间,只觉柳暗花明,甚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是谁救了她?……”
景年强忍着颤抖,一双含泪的双眸快速转向毕尧。
“裴西闯上山前,我们已有所察觉,赶在送亲的队伍出发没多久就也追了下去,你被带走没多久我们就发现了翻倒的马车,好在那时北春还有意识,南霜帮她在雪地里向下挖了个几十公分深的坑,虽然浅,但马车的压迫少了很多,但火势席卷的太快,我们合力将她拉出来时,马车上的火已卷到了她的左腿。”
毕尧沉了声,“这火与断情宫的火种不相上下,遇水遇土不熄不灭,一旦被卷上,唯一阻止伤势继续蔓延的办法,就是截肢……”
景年目光紧锁在北春左腿,虽有衣物遮挡,但左边这一条……裤腿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