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梦,这梦是如此真实,却并不是她的梦。
在梦里,她叫太岁——
我叫太岁。
但这不是我的名字,久远的记忆里,面貌已经模糊的娘亲是喊我什么来着?
我拼命的回想,也回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年幼的我骑在爹爹的脖子上,手里抓着一只竹蜻蜓。
爹爹抓着我的腿欢快地在田野里奔跑着,娘亲则在后面努力地追。竹蜻蜓就这样转呀转呀转,让我以为自己真的飞了起来,逗得我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心想着再不会有比这更幸福的一天了。
后来一群飞在天上的仙人造访了这里,他们治病救人、祛邪消灾,村里人都很感激他们。
他们还说,我是先天无垢之人,是真仙的种子,想引我入仙门。
我问他们什么是先天无垢之人,他们说是心像水晶一样纯净的人,是被任何妖魔鬼怪附体依旧能保持一颗真心的人。
我不懂其意,又问他们入了仙门就能像他们一样飞起来吗?他们说可以,而且会比他们飞得更高。
爹娘纵使不舍,但是一想到我往后能吃饱穿暖,还能成为画中的仙子,便也答应了。
就这样,我跟着他们进了仙门……
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醒来的时候,周围就只有隐约的烛火、冰冷的铁链以及漆黑的囚牢。
恐惧如同海水般淹没了我,我的哭喊声在洞窟里回荡,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后来终于有人来了,我拼命地和他们交流、求救,可他们一言不发。
他们带来了我的饭食,是一碗恶心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稠粥,里面全是眼珠、触须还有不断涌出的气泡。
我闭紧嘴巴宁死不喝,他们就按住我的身子,扒开我的嘴,生生地灌了进来。
莪呕的越多,他们便喂的越多。
我的身体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曾经在芳草地里欢快迈动的脚,脚趾都开始粘连在了一起,还有我的手……它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以为再不会有比这更痛苦的日子了,却没想到更痛苦的永远是下一天。
后来他们念叨着“这样的效果不够”类似的话,开始不满足于只是用那些东西喂养我。我的囚牢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诡异的东西,它们就像是深海里变异的怪物。
腥臭的气味、浓稠的黏液包裹住了我,它们每一個都拼了命地要往我的身体里钻。
幽暗的烛光下,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鼓动的肉包越来越大,仿佛天生就长在我的身上。
有一次紧绷着的铁链不慎被我挣脱,我终于能动了,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却惊讶地发现我根本死不掉,或者说我能想到的方法压根不足以杀死这样的我。
他们发现了我自杀的行为,换来的是更严密的束缚。从那之后,我就被吊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记忆里村门口那棵永远也不会动的参天大树。
我只能任由着身体上这些肉块的生长,直到我彻底认不出来自己的那一天,他们拿着玉制的刀第一次进了我的囚笼。
他们切下了一块我身上长出的诡异肉块,但这些肉块一离开我的身子就会立马腐烂,不管他们用任何东西来储存它都是一样。
他们气急败坏地让我不要抗拒,要心甘情愿的配合他们,这样才能有朝一日重新回到爹娘的身边。
我明白了,这些肉受我的控制,只有我自愿被切下的肉才不会腐烂。
我早就不再相信他们,看着他们无能为力的表情,一种复仇的快感油然而生。
那些人边唾骂着我边离开了,他们称呼我为丑陋而邪恶的太岁。
后来又有一天,有一个美丽的少女也被关了进来,她的眼神空洞。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进来的自己。
她憎恶地看着我,说如果我不合格的话那么下一个被吊在这里的就是她。我很想同情她,但我连自己都无法同情。
我依旧不会配合他们割肉,他们的动作也愈发的粗暴,尽管这具身体恢复能力很强,疼痛却并不会因此而减弱。
“你……痛不痛?”也已经没什么人形了的她,颤悠悠地问我。
“嗯。”
这是我第一次回答她的话,我们像是同病相怜的病人,交谈也逐渐多了起来。
我叫她姐姐,她叫我妹妹。她没办法阻止那些人的行为,她只能在人静的时候与我聊天安慰我。她跟我讲了很多的故事,包括亲情、友情与爱情,我也靠着这些故事中的情感,作为活下去的最后动力。
终有一天我们会亲眼见到故事里的美好,她总这样说。
那一天我的拒不配合再次惹怒了他们,她被那些人制住,用肮脏的邪祟和稠粥放在她的躯体前威胁着我,要我亲手切下自己的肉。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告诉过我,绝大多数故事都是假的,所以这个姐姐,也是假的。
她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但我还是坦然接受了她,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即使是虚假的希望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