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娇日暖,城主府前却是死一般的寂静,鸟雀似也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结群飞掠。
顾垚四字一出,有人疑惑、有人惊恐、还有人不敢置信,游苏俨然成为所有视线交汇的中心。
“顾仙师,何出此言?”游苏风轻云淡。
顾垚却没有回答,他紧紧盯着少年,目光中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柳城主见状,连忙抚平袖口走至二人之间,道:
“顾师兄怕是误会了……这孩子性格温和安分守己,从小便在这出云城中长大,连城门都没出过几次,怎么会染上邪魔呢?要不顾师兄……再确认一次?”
顾垚闻言,瞳中金光褪散,他斜睨了一脸为难的柳城主一眼,眼神锋利而不屑:
“你不信我,还是不信金瞳?”
柳城主咬咬牙,向前一步,拱手低头道:
“还请顾师兄再试一次。”
顾垚冷哼一声,只当是这同门师弟离宗太久,忘了那些神山天牢里被金瞳直视后要死要活的邪修。
同时又为这个垂垂老矣却始终不肯认命的师弟感到悲哀,他自然清楚,若是管辖的区域内出现了被邪祟侵蚀的人,城主便是最大的担责人。倘若少年真是邪祟,这师弟还想靠着玄霄宗的俸禄破境便是痴心妄想。
他一抚袖,似是要柳城主死心,漠然道:
“方才让你们逐一前来,便是为了完成我来此的第三件事,那就是看看你们有谁,失心疯当了邪神的奴仆!”
“我这金瞳,能勾起对视者心底的嗔痴恶念,哪怕平日里再正直的侠客,与金瞳对视亦会扭捏难耐。因为只要是还未登真仙的人!心中便会有愤怒、有渴望!这是人之常情。寻常修士除非恶念深重或是毫无自制力者,起码都能坚守本心不至失态。倘若被邪祟沾染,其邪念就会被无限放大,与金瞳对视后这邪念便如用纸包不住的火,会让其在朗朗乾坤下原形毕露。”
修士们闻言这才恍然,难怪自己方才与顾垚对视后心里邪念频生,压根不敢再直视他,此时皆是庆幸柳城主管理有方,让出云城安乐至今从无邪祟,才让自己没有露出丑态。
“金瞳虽厉,却也有两种人能站在我眼前无动于衷。”
众人皆是回神,被顾垚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
“第一种,先天心澄如镜、纯洁无垢之人。这种人是天道洒落的种子,是神明在人间的投影,他们不会产生任何的恶,哪怕是世间最深的黑暗,也污染不了他们半分。古往今来近万年,这样的人屈指可数,但当世我玄霄宗!就有这样一位神女!”
顾垚语气颇为自傲,在场修士无不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和这种传说中的人物居然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不禁交头接耳猜测起有关这位神女的一切。
“柳师弟,莫不是你想告诉我,中元洲尚有一位蒙尘明珠,就藏在你这出云城中?”
“这……”柳城主哑口,僵在原地看了眼游苏,暗暗摇了摇头。
“倘若不是蒙尘明珠……”顾垚冷笑着缓步而行,走到游苏近前。
他微微低头,与游苏的脸只有一拳之隔,他直视着游苏的眼睛,语气冰冷而危险:“那只能说明那人身体里藏的,是连我都看不穿的邪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心凉半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個背影单薄的少年。
唯有柳城主,埋首遮住了自己略微上扬的嘴角。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紧张时刻,游苏噗嗤一下,竟浅笑出声。他笑得清朗如风,众人却是听得心寒刺耳,只当他是藏得太深,如今被人点破强装镇定。
顾垚也笑了,笑得冷漠而自信。
“顾仙师笑什么?”游苏噙着笑意问道。
“自是笑你躲到这无名之地的无名之辈身上,也不能逃脱注定被祓除的命运。”
“我却不是笑此。”游苏收敛嘴角,澹然道,“我笑的是顾仙师如此人物,也会被我无心骗了。”
顾垚浓眉一挑,站直了身子睥睨着少年,似乎是在等他说下去。
“我想,还有第三种人能与顾仙师对视而没有反应。”
“何人?”
“瞎子啊。”游苏再克制不住笑意道,“由方才仙师所言可知,对视才是这金瞳起效的关键,而我先天目盲一个瞎子,眼睛从小就未见过光,连太阳都照不进来的地方,您这瞳中金光怕是也不行吧。”
“瞎子?”
顾垚一脸惊疑,细细打量着少年那双明澈的眼睛。游苏察觉视线,也不再有所动作任凭顾垚观察。
直到看了许久,顾垚才确定游苏的视线的确空虚无焦,像是两潭幽深的湖水,始终重叠不到一块儿。
顾垚并非不知道金瞳对盲者无用,只是哪怕在中元洲最大的玄霄宗,盲人修士也没有一人。惯性思维之下,他见到一个灵台境的少年俊彦,行事还与常人无异,自然不可能想到对方会是个瞎子。
要知道与缺手断脚不同,眼乃神魂之户,目不能视对修行造成的阻碍可比别的身体缺陷要大得多。
这少年能在这个年纪修炼到这个境界,也不知是受了多少磨难。
顾垚心中唯有感叹,丝毫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