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玄苦走出禅房,口诵佛号,眼中竟生出一丝迷茫。
他嘱咐沙弥给洪尘准备饭食,接着便低头往外走去。
一路无知无觉,竟然来到了少林后山。
塔林,这里的一座座造型、种类、制式不尽相同的浮屠塔,埋葬着少林建寺以来的诸多先辈僧人。
外人都说藏经阁是少林寺最重要的地方,但对于少林僧人来说,塔林的重要性较之更甚。
禅宗终究是受本土文化影响深重,僧人的墓葬与对先辈的缅怀之情,丝毫不弱于佛家所谓的修行来世或西方极乐。
“师父。”玄苦面向塔林跪拜。
忽地,仿似有一阵风吹过,一双手跟着将他扶起。
苍老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傻孩子,你现在看起来像极了当年想家时,欲哭而不敢哭的模样。”
玄苦顿时无奈苦笑,心里那小小的纠结似乎也突然被冲散了。他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老迈的僧人,恭敬道:“师父,弟子心中甚为惶恐,今日差点就做错事了。”
老和尚讶然而笑,接着席地而坐:“来,跟师父好好说说。”
玄苦将洪尘之事一一道来,老和尚面带微笑地听着。
许久,玄苦道:“唉,我以一己之私,而断他人之念想,只顾满足自己普度众生的念头,却忘了众生本就有欲望。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佛慈悲,自当同理。弟子修行不济,罪过,罪过!”
玄苦低下头去,老和尚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光头。
咚!
倏地,玄苦戴上痛苦面具,捂着脑袋愕然抬头。
老和尚白眼道:“傻子!好徒弟谁不想要?你师父我也想要!这能算错?”
玄苦自然不解,揉了揉脑袋,低头道:“请师父赐教。”
老和尚却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
“你想收徒没错,他拒绝你没错,你没收徒没错,你在反思没错,你不舍得还是没错。都没错的事情,你来找我,是在消遣我?”
玄苦张了张口,讷讷无言。
老和尚道:“少林虽大,但江湖更大,不是所有好根骨的人都必须成为少林弟子。若是天下人个个都来当和尚,那我炎黄后裔岂不是绝种了?”
“师父……慎言啊。”
“我都快死了,有什么好慎言的?听着,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割舍不得,那就收他做個俗家弟子,好心教导。不求他能弘扬我佛门精义,只要能导他向善,自然有你一份功德,便是你与他的一场人生修行。你还想苛求什么?”
玄苦骤然愣住。
“玄慈此番已经犯下业障,将来或许少不得要历经一番清算。贫僧到时候肯定死了,可你作为他的师弟,兴许还能帮他一帮,再不济,由今而后广结善缘,也可避免少林过于动荡。这孩子来得巧,兴许,就是上天赐给少林的一场缘法。”
“师父,我们应该说是佛祖之赐。”
“闭嘴。这些话,贫僧本不想说,可今天你偏偏来了,那说给你听听也无妨,但你想怎么做,那都是你的事情。贫僧死了要么去见佛祖,要么直接轮回,反正要是还有下辈子,我死都不当和尚!贫僧都多少年没吃过肉没喝过酒了?”
看着师父背着双手,伤春悲秋的模样,玄苦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寺里总是放浪形骸、言行无忌的僧人。
忽地,老和尚摆了摆手:“回去吧,别逼孩子。要是天下安定百姓安居,又有多少人乐意当个和尚呢?”说着,他自顾自地便走入塔林深处,消失无形。
玄苦默默地站了许久,脑中不断盘旋着师父的话语。
直到夜深人静,他蓦地笑了笑,这才一边摇头,一边往回走。
一夜无话。
翌日。
洪尘用一件灰色僧衣换掉了原来的乞丐装。
桌上,就着咸菜,吸溜着稀粥,也别有一番滋味。
吃完之后,他擦了擦嘴,道:“大师,你要收我做俗家弟子?”
玄苦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贫僧的确希望你成为少林俗家弟子,但却不是贫僧收你为徒,而是贫僧代师收徒。”
洪尘大惊。
这和尚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看出他的疑惑,玄苦轻叹一声,直言道:“昨日你拒绝了贫僧,而且还让贫僧无从开口。贫僧迷茫之下,去和师父见了一面。师父虽然没有与我说诸多佛理,可仅是寥寥几句,便让贫僧豁然开朗。”
洪尘顿时来了兴趣:“大师,那你师父说什么了?”
玄苦笑道:“他说,既然贫僧舍不得你的根骨天赋,而你又不愿意出家为僧,那我何不你做个俗家弟子?”
“噢,可是你师父让你收,你为什么要代师收徒呢?”洪尘不理解,为什么玄苦要给自己加辈。
然而,玄苦这时只是笑笑,不做解答。
洪尘挑了挑眉。
玄苦问:“小施主,你意下如何?”
洪尘眼珠子滴溜一转,道:“我有几个问题。”
“请讲。”
“做了少林俗家弟子,要打通木人巷和十八铜人阵才能下山吗?”
“不用,那是唐时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