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沈秀默默垂头,等待魏朝清的答复。
不知多久过去,魏朝清道:“是我让你困扰了,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向她致歉后离去。沈秀见他貌似没怎么被伤到,很正常的样子,她心下稍安。
魏朝清一直往前走,直到远离沈秀的房间,他面上维持的平静一丝一丝崩裂。
他一只手撑在墙上,目里氤氲出潮气,若太阳快升起时,压在山端的一点薄露,轻薄脆弱得快要蒸发掉。
谢扶光,他何德何能,能得到沈秀的喜欢?
嫉妒,若一条毒蛇,啃食着魏朝清。
他按住胸口,口中念道:“忮忌为死,莫嫉莫妒,为生也
。”
先贤教诲之言,在他耳边回荡,他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莫要嫉妒,嫉妒令人丑恶,令人冲动,令人行恶。
他不能变成一个恶人。
天渐渐黑下来。雨仍未停,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永不停歇。
大门前。护卫向谢扶光投以一瞥。
雨水砸在谢扶光的长睫上,落在他发红的脸颊上。他的身体被雨水打得在微微抖动,似寒风中一节枯枝,颤颤巍巍。
先前他的脸还惨白得很,这会子倒是不惨白了,就是红得吓人。发烧了?护卫心道,跪着淋这么久的大雨了,估计是发烧了。
活该。最好是烧死了。护卫冷哼。他刚在心里咒骂了谢扶光几句,就见谢扶光忽然倒下去。
“姑娘,谢公子他晕过去了。”
“什么?”沈秀放下书,“晕过去了?那他人呢?还在外面?”
“周医仙他们把他带走了。”
“周医仙?周阿婆?”
“是的。”
沈秀默然。
这一夜,又是难眠的一夜。沈秀下床点燃灯。枯坐许久,又吹灭灯,重新躺回床上。过了不久,她又点燃灯。
屋子里的灯屡次明灭。
魏朝清屋子里的灯,也屡次明灭。
晨间雾浓雨停,魏朝清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他该去给沈秀准备早食了。才起身,他蓦然停止动作。
他为她做饭,她会过意不去,会有负担,会很困扰。他答应了沈秀,不会让她再困扰。
他坐回去,长长的叹息从他喉咙里逸出。他微微弯下腰,把自己藏在无边的幽暗里,孤独落寞,如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沈秀屋子里,小桃注意到沈秀神形憔悴,分明是没睡足的模样,她道:“姑娘,要不您再睡会儿?”
沈秀摇头,去木桩子前练拳去了。她砰砰砰打着木桩子,心始终静不下来。发泄般,她使力踹了一下木桩子。
“秀秀。”背后有人唤她。她侧过身去。
杨氏道:“早饭好了,该去吃饭了。”
“我不饿。”
“不饿也须吃些。你要喝药,喝药前得吃些东西垫肚子。”
她嗯了声。
杨氏继续道:“今儿魏大人没来咱家,说是昨夜着凉了。”
“着凉了?怎么样,严重吗?”
“不是多严重,就是有些咳。”
想了想,沈秀转身去往沈家旁边的宅子。
魏朝清躺在床上咳嗽,听魏长生说沈秀来了,他道:“别让她进来,我怕将病气过给她。”
魏长生转达了魏朝清的话。沈秀立时决定离开。倒不是怕魏朝清把病气过给她,只是她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关心魏朝清。关心他,实际上是在给他希望。
她不记得她与他之前的情谊,说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不记得,现在她便能忍心不去探望他。思定之后,沈秀头也不回离去。
魏朝清:“她走了?”
魏长生:“走了。”
到底是失忆了。魏朝清目光黯淡。若是从前,没失忆的她,一定会进屋看他。
思及此,他喉头涌上一阵痒意,剧烈咳嗽起来。
“舅舅!”魏长生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怎的就受凉了,”魏长生唉了声,“舅舅你年岁不小了,以后得好生注意些身体。”
魏朝清咳嗽得更加厉害起来。
吃过早食,沈秀继续练功。小桃疾步走近,“姑娘,谢公子他又跪在外面了!昨夜他昏迷过去,发了高烧,今早才退烧,又来了。”
沈秀蜷缩指尖,“他……看起来如何?”
“谢公子那脸白得,跟马上就要断气似的,真的跪不得了,不能再这样折腾了,姑娘您去见见他罢。”
叹了口气,沈秀道:“你去与他说,我不会见他,让他回去。”
不多久,小桃返回来,“姑娘,他不走,他说了,他会一直跪着,直到您去见他。”
狠狠一掐大腿肉,沈秀道:“不见。”
小桃欲言又止,“姑娘……”
“好了,别打扰我练功。”沈秀静心沉气。
练功练了一个多时辰,沈秀歇下来。她坐下来擦汗,一阵风吹过来。她伸手去碰蔓延的风。
卫风。她喃喃。转而去了杨氏那里。
“你要去给卫风烧香?”
“对,是我不知他的坟地在何处。”
杨氏:“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