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高瞻正色道:“孟将军,此话实在有失偏颇,孟夫人从始至终未曾说过你一个不字!不过是经年相处所见而已!”
孟长辉气息一滞,眸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田园园,口中喃喃:“真是个傻女人……”随后坐在床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粗长的手指掠过她干裂的唇瓣。高瞻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眉头紧皱,脸上再一次现出痛苦之色,正因为他是大夫,才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孟长辉的手指停在她沾染血迹的衣领上,侧头看了高瞻一眼,哑着嗓子道:“出去!我给她换件衣服!她最爱干净,脏衣裳她是不肯穿的。”
高瞻掩门离开,孟长辉掀开被子脱去她的里衣,他将挂在她脖子上的小荷包拨开,这个小荷包听她说过,这是别人送的很重要的宝贝。虽不知是什么,既然她喜欢便随她戴了。赤裸的身体上不知何时起了大块的红斑,成片成片,聚集在前胸和后背,触之则其他皮肤无异,与周大力身上的斑块极其相似!
不过,他从中毒到死亡经历了一个月,而田园园也不知从何时中的毒,竟然到了如此凶险的地步!前些日子两人同房时,孟长辉不曾在意她身上有没有斑块。作为人夫,竟是如此不负责!
孟长辉不知道,门外的高瞻已经泪流满面。他对他说时日不多,其实田园园恐怕连三天也撑不过去了!一想到,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高瞻当真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待孟长辉给田园园换好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一脸泪痕蜷缩在床尾,一想到女儿也将同自己一样幼年失母,顿时心如刀割,五内俱焚。
“园园……”他抚摸着田园园的脸,轻轻呼唤着:“你起来看看芃芃,她不能没有娘啊!你忍心她一个幼女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吗?园园……”话未完,已是哽咽难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一个在屋外泣不成声,一个在屋内哽咽不已,连空气都弥漫着说不出的悲凉。
“圆圆姐……园园姐……”门外突然传来高远悲切地哭泣声,他找到孟将军后又去找了陈老九,这才晚一步回来。
他刚一进屋就扑倒在田园园的床上,失声痛哭起来,随后进来的陈老九也红了眼眶,看向一脸哀容的高瞻:“老……田园园她怎么了?怎么会不行了?”
“中毒。”
“怎么会中毒?”
“不知道。”
“什么毒?”
“不知道。”
陈老九不满:“你怎么一问三不知!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她所中之毒,猛烈无比,已经累及肺腑。我已用了烈性解毒之药,若是撑不过今夜,不出三日恐难回天。”高瞻面无表情回道,呆滞地望着床上将死之人。
“哇哇哇………”在床尾酣睡的芃芃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孟长辉起身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晃了两下。她肚子饿得难受,又不会说话,只好闭着眼睛不停的哭闹,“哇哇哇………”
“哇哇哇哇……”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声音渐渐嘶哑起来。
联想自己也早早死了娘,高远感同身受也“哇哇哇,园园姐,你不要死…你死了…莲莲就没娘了……哇哇哇…”地大哭起来,其声悲切,令其他三个没娘的男人也不禁湿了眼眶。
“哇哇哇………”
孟长辉听着她凄厉的哭声,更是心如死灰。
高远擦着怎么都擦不干净的泪,哀泣地说:“莲莲,你也知道你没娘了吗……呜呜呜………”
“……”快,谁来给我点奶喝!!
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田园园,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很熟悉,像是她女儿的哭声,随即掉头向哭声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片黑暗她很熟悉,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她在现代死亡前,第二次是生芃芃大出血时,第三次便是这一次。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也想就这样走下去,左右两个世界都没有可留恋之处,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那孩子便是她的软肋。
你的羽翼未丰,我怎敢死去!
她来时不知走了多久,这回去也不知又是多久,不论是穿越火海还是爬上刀山,她总归要回去的,在那个世界她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幼女。
她一边向哭声走去,一边在心里嘀咕破伤风果然会死人,都怪玉楼那杀千刀的,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像蒙了一层纱布,唯有耳边的哭声,真真切切的听到,随即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哭声的方向伸出手,“芃……芃……”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握住,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园园姐醒了?!”是高远的声音。
“园园,你终于醒了!”是孟长辉如释重负的紧张声音。
“孟夫人,可还好?”是高瞻关切的询问声。
“我就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田才不会轻易就死了呢!”是陈老九别扭的关心声。
田园园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们,可无论怎么用力也只能看到一点点轮廓,她有气无力道:“芃……芃芃……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