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着被子坐着,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不紧不慢地舀。那根根分明的眼睫在他眼睑下留下参差不齐的影子,随着他眨眼睛,一颤一颤的。 “先吃几天清淡的,”苏毓替他煮了浓稠的粥,弄了点肉肠丁儿和蛋白丁在里头,弄成了咸口的。徐宴这厮不仅是个肉食动物,还是个不爱吃甜的咸口党。这一点倒是跟甜食控的亲儿子徐乘风不同,“等到了金陵,安顿下来,给你做顿大菜。” 徐宴平静的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苏毓看他手里舀了半天的那勺粥终于舍得放进嘴里了:“明日就出发吧,我身子如今好多了,可以起身了。” 苏毓看他这别扭样儿就好笑,吃个饭还要人哄,德行! 虽说徐宴说身子好了,但还是多歇息了一日,一家人才重新启程。 离开破庙,走了大约两日半,一家三口就抵达了金陵。徐宴经了落水这一遭确实是消瘦了不少,本来身子算是同龄人中较为精壮的。原先穿着刚好一身的衣裳此时穿在身上,倒显得有些空了。不过好在精神还不错,入了城便去了牙行,找牙婆赁屋子。 苏毓则带着徐乘风买东西。家里的田地卖了,等于回去的路都断了。虽说老宅没卖,但依苏毓看也等于卖了,他们一家往后再回王家庄去是几乎不可能。所以该买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就算往后回去,该买的还是得买,苏毓可不喜欢委屈自己。 她不仅去拉了棉花被,纱帐,煤油灯等日常用品全都买了一遍。吃食便不必说,她还去成衣铺子买了几身衣裳。厚的薄的都买了两套。又裁了几尺布,预备做里头的衣裳。 徐乘风看她这也要买,那也要买,心里忍不住忧心忡忡:“娘,咱们家不会很快就穷得喝西北风吧?” 苏毓:“……”这死孩子的嘴还是这么的欠打。 屋子赁得快,徐宴办事很利索的。两日不到的功夫,他便找着了一个不错的独栋小院儿。不大,就三间屋子,门前有一棵大榕树,院子里有一口井。这般看来,倒是跟他们在王家庄的院子有些相像。 推开院子门往里头走,苏毓还小小地惊喜了一下。 杂物间和柴房合并了一间,不占地儿。最重要的是,灶房十分的敞亮干净。总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另外,这屋子所在的巷子也好。这一条梨花巷子里住的都是读书人。豫南书院的竟然有两个,其余的虽是不是豫南书院的,但也是十分刻苦的读书人。 家家户户妇人说话轻声细语的,巷子口玩耍的孩子也拾掇得十分干净。 换言之,这一条巷子的读书氛围十分好,邻里关系也不用太复杂。一般情况下,只要不闹什么非撕不可的矛盾,读书人家讲究名声,大体是不会闹得太难看。 “租金多少银两?”苏毓问。 徐宴:“……”地方好,租金自然就贵。 “……我往后得了空闲就会多抄些书,贴补家用的。租金的事情,你如今不必太焦心。”徐宴如今也算是被苏毓给练出来,这些宽慰人的话都会主动说了。 苏毓无所谓,她其实就是随口一问。但徐宴这么说,她也就这么点头:“行。” 她这般,徐宴难得有些感动。以往毓丫什么都不说就闷头做的时候,徐宴还没这么强烈的自觉和感动。被苏毓折腾个几回,他对她的这难得的体贴居然还有些受宠若惊。 房子赁下来,他们当夜就搬进来了。 徐家的院子在巷子的南边里头,左邻右舍家里都有考生。左边一家姓张,家里有个秀才在金陵的南山书院求学。来金陵好几年了,三十上下,下过几次场,没中,又回来书院读书。膝下有两女一子,长女已经出嫁,次女年芳十四,待字闺中。幼子倒是还小,五六岁的年纪,每日在巷子口跟同巷子人家的孩子玩儿。这会儿不晓得犯了什么事儿,正被母亲揪着耳朵打屁股。 右边住的一家姓李,也是个举家迁往金陵求学的读书人家。这家相公年纪不算太大,但也二十七八了。下过一次场,也没中。似乎是明年有信心,如今全家戒备,全力以赴地供他读书。 正对门的这一家还是个读书人家,姓严。但年纪不大,只比徐宴大个四五岁,二十二三的样子。跟徐家一样,是一家三口去年下半年刚搬来金陵的。这家的妇人年纪比较小,才十六七岁,但怀里也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了。 这家人很有意思,与旁边几家严阵以待不同,这家相公很悠闲。每日抱着那孩子满院子转悠,至少转悠半个时辰。那闲散散步的姿势,老实说,跟整个巷子的人家都有些格格不入。徐家一家人搬进梨花巷子的当日,他就抱着孩子在院子里。一双天生的笑眼,看人都仿佛带着盈盈的笑意。见着徐宴一家子,他先是被徐宴卓然于众的皮相给惊了一下,转而遥遥地冲徐宴点头。 徐宴回了一礼,收拾完了以后,苏毓便带着伴手礼给去一一拜访了左邻右舍。 原先苏毓不清楚情况,只以为梨花巷子这里只是读书氛围比一般的巷子浓厚些,这左邻右舍走一圈以后才晓得。梨花巷子不是什么普通的巷子,这是金陵城有名的读书人聚集地。通俗易懂的说,这就是整个金陵城除了金陵本地人和达官贵人以外外地读书人居住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