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纸的程序不算太繁复,就是太费工时,仅仅是水潭泡竹子,就耗时百日。
也就龙亚仁这号迫切想给僚属争一争的人,才会当真去山间采竹子。
据说,龙亚仁几次遇到了食铁兽,却能全身而退。
以龙亚仁五十有余的岁数,很难更进一步,贪图的也就是点实惠与名声了。
倒是程处默的来信有点意外,食铁兽马勺脸谱分了他府上一个,异母弟程处弼爱不释手,继母崔氏断定小有可为,游手好闲的程处默就想扩大这产业。
其他的倒不难,关键这食铁兽得画得灵动有趣,呆板可没有任何销路。
柯斜让杨当头召老胡头父女入二堂,将程处默的想法简约陈述了一遍。
胡礼晶眼睛眨了眨:“得加钱。”
老胡头怒了:“加什么钱?给使君做几个马勺脸谱还要加钱?脸呢?”
柯斜被逗乐了:“行了,你家父女就别一唱一和了,这东西也不是本官要,是本官好友、官人曲辕犁铺东主要试销,该提价提价。”
“如果要做大,其他工序可以交给别的工匠,唯有食铁兽必须由胡大娘经手,别人做的这位东主不认可。”
当然,柯斜首先不认可胡大娘之外的工匠。
灵气这东西,没法用语言尽述,但有和没有,真的是两码事。
胡礼晶欢快地蹦着:“好呀!我家宅院里,又做好了百来個。”
老胡头瞪眼:为什么他就不知道?
他也不想想,动辄张口就骂,胡礼晶敢说给他听么?
反正他家宅院,别的不多,马勺多的是,混百来张食铁兽马勺脸谱在内,一点不起眼。
可是,祖师爷在上,马勺脸谱的初始目的,是为了辟邪啊!
柯斜看了眼老胡头那挣扎的神色,换了个说辞:“你想想啊,马勺脸谱这么好的家伙,只局限在凤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就不觉得可惜吗?”
“胡大娘的食铁兽,虽然不循旧规,却将凤州马勺脸谱的名头打出去了,甚至还能引得其他人对正宗的马勺脸谱感兴趣,难道不是好事吗?”
“脸谱再好,首先也得吸引人注意不是?”
老胡头被柯斜引着,慢慢说服了自己。
不错,这不是陪自家妹娃子胡闹,这是以另类的方式推广马勺脸谱。
要是劝解的人不是凤州刺史,老胡头绝对没那么容易转过弯来。
大道理谁都会讲,可没有权势、财力、威望为后盾,谁愿意听别人叨叨?
没有一定资格,说的话再有理也是在放屁。
胡大娘绘制的食铁兽马勺脸谱,经过柯斜目测,送了九十八个到驿所捎带,喜得罕父延连连搓手。
凤州驿所也有春天吗?
使君开了头,不愁没人效仿,凤州驿所早晚得好起来。
之所以凑不够一百,是柯斜挑剔了一些的缘故,几个食铁兽马勺脸谱绘得呆板,没有灵动的感觉,送去长安城也只会砸招牌。
胡礼晶嘟嘴表示不满,老胡头却觉得理所当然。
都二十文钱一个马勺脸谱了,不得要求严格一些啊!
只退几个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在老胡头看来,胡礼晶的火候还差得太多。
一次发售近百马勺脸谱,对老胡头家来说,算是桩大买卖了,就是平日挑剔的老胡头也难免泛起笑脸。
驿所用了许多秸秆为填充,最大限度地固定马勺,驿马欢快地向长安城出发。
柯斜回衙之后,却见梁泉丞贺兰楚石苦着一张脸在州衙的衙院里徘徊。
“稀客呀!赞府来州衙,所为何事?”
柯斜一声打趣。
听上去口气越亲热,实际关系越疏远,这是官场通行的准则。
真正关系密切的,说话随意得很。
贺兰楚石一声苦笑:“明府令下官向使君申报茂才人选。”
从八品下县丞与正四品下刺史,鸿沟般的地位差距,早已泯灭了贺兰楚石那一点怨怼之意。
别说他没有攀上侯君集,就是攀上了,也没有能力对付柯斜,就像一只蚂蚁没法绊倒大象。
别说是怨怼了,他现在只求柯斜别记着那点小过节。
这个时代的科举只是初兴,举荐、荫官依旧是主流。
地方上可以举荐秀才、明经、明法、孝悌力田(注),凤州为下州,每年只有一个名额。
秀才就算了吧,整个贞观年就没多少秀才。
明经、明法有一定才学衡量标准,是有门槛的。
只有茂才的数量,是不受限制的。
史上有将茂才与秀才混用的情况,但唐朝的茂才与秀才是两码事,指的是特殊人才。
名额虽然不受限制,却也不是胡乱举荐的,吏部自然会再考核一遍,名不副实的话会退回,丢脸的就是地方。
还有,名声在举荐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梁泉县是凤州的附郭,也是人口最多的县,举荐一个茂才还是理所当然的。
柯斜叫来司仓参军萧余典,把梁泉县举荐的名单给他看。
这是功曹的事,由萧余典兼管,他最有发言权。
萧余典把名单掷到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