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常朝。
民部尚书窦静出班,慢条斯理地禀报:“经过民部的不懈努力,司农寺诸屯、工部诸屯、大唐诸州县,三成直辕犁更替为曲辕犁。”
“此举,可省耕牛无数,全靠官人曲辕犁铺授地方技艺。臣窦静以为,朝廷当嘉奖官人曲辕犁铺,以为天下表率。”
程咬金不说话,疯狂地挤眉弄眼。
官人曲辕犁铺,有老程府上一份!
可惜,“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伍”这一条破规矩,导致程咬金锦衣夜行,不能嘚瑟一把。
谏议大夫庄伽出班:“臣庄伽有奏,曲辕犁一物利国利民,授地方技艺为何还要每犁分润十文钱?臣以为,当分文不取!”
程咬金怒不可遏:“大唐还有不少鳏夫,庄大夫应当将妻妾奉送给鳏夫,分文不取!”
满殿的狂笑声。
程咬金这话听上去不对,可正好以庄伽之矛攻庄伽之盾。
身为官人曲辕犁铺的东家之一,柯斜也必须表明态度:“陛下,臣柯斜以为,庄伽,他误国啊!”
“其一,朝廷见庶民有什么好东西,管它是啥都抢过来,朝廷是啥?响马么?”
程咬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响马吃你家大米了?响马也不是什么都抢好么?
不过,这话的杀伤力巨大,庄伽立刻哑口无言,连天子都微微点头。
大唐又不是暴隋,能干这不要脸皮的事吗?
“其二,朝廷始作俑,庶民更藏着掖着,日后造了啥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让人夺走。长远来看,对朝廷是有利还是有弊?”
“竭泽而渔,焚林而猎,能出这主意的,不是蠢就是坏。”
程咬金拍着大腿叫道:“不错,兵部郎中有见识哩!”
牛进达嘿嘿笑道:“依庄大夫高见,老响马,咱们的好日子不是来了吗?想要啥,抢啊!”
瓦岗出身的郭孝恪都笑了。
这不是鼓励回去干老本行么?
侍御史唐临出班举笏:“臣唐临有奏,谏议大夫庄伽所言祸国殃民,朝廷万万不可采纳。”
庄伽想破口大骂,奈何想想长安县唐氏的势力与吏部侍郎唐皎,老实闭嘴。
不到三品的官员,升迁贬谪都捏在吏部手里,信不信授个万里迢迢的欢州官职给他?
柯斜的话有理有据,他没法反驳;
程咬金与牛进达的一唱一和,他也只能忍着。
憋屈,不过是想让曲辕犁铺子发扬一下风格,咋就那么难呢?
连这点牺牲都不肯,你咋不圆润润地离开大唐呢?
鸿胪少卿刘善出班:“薛延陀使者乙失统上表,达度莫贺咄叶护请求继续将‘参天可汗道’修入大唐境内,为定襄都督府所阻,请陛下准许薛延陀尽赤诚之心。”
刚刚吃瘪的庄伽,忍不住又出班作妖:“陛下,臣庄伽以为,薛延陀愿意为大唐出人出力修缮官道,这是好事啊!大唐应当准许才是。”
柯斜出班举笏:“此事,定襄都督府上报兵部司,臣的批示是:不准,若要战,那便战!”
“瞅着庄大夫不是黄口小儿了,说话还如此幼稚!”
“武德年间,突厥之所以屡屡犯我大唐,除了我朝实力尚不足之外,更与突厥熟稔大唐地理有关。”
“让薛延陀入大唐修路,便是将大唐的山川之险尽显于番邦,你意欲何为?”
这個指责相当重,只差戳着庄伽的鼻子骂唐奸了。
庄伽目瞪口呆,许久才伏地嚎啕:“陛下,臣家世代忠良,父兄更战死马邑,岂敢对大唐有二心?”
这话相当有迷惑性,能够争取同情分。
但是,好竹出个把歹笋也很常见啊!
没拿薛延陀的好处,你为什么对薛延陀如此上心?
侍中魏征淡淡开口:“兵部也是这样认为的?”
没办法,这个庄伽习惯扯蛋,但也是门下省的僚属,哪怕再不情愿,魏征好歹也得维护一下。
侯君集眼皮都没抬:“兵部司是兵部的,兵部司说话,也就是兵部说话;兵部司批复,就是兵部批复。”
即便魏征是宰辅又如何?
身为兵部尚书,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不如回去奶娃儿!
柯斜难道不知道直接批复要扛责任?
他明明白白地知道的,只不过是为侯君集顶了这责任。
笑话,侯君集孤傲一生,还真能让僚属背锅啊!
朝堂上的众臣大惊,都知道侯君集看重柯斜,可没想到竟至这地步,完全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啊!
以侯君集的为人,别说是他的心腹,就是他的家人都未必有这待遇!
程咬金嘀咕:“老牛,老猴子怕不是要招你妹婿当女婿吧?这么干,你可平白无故低了一辈啊!”
牛进达翻了个白眼,对程咬金的疯话表示无语。
不管自己跟侯君集怎么不对付,他能这样护着妹婿,自然是好事一桩。
谏议大夫盖文达出班,走到庄伽身后,暴起一脚踹到庄伽屁股上,庄伽伏着的身子往前冲了三尺,下巴撞到地面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盖文达毕竟只是文人,稍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