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太庙的过程中,柯斜能明显感觉到几道满带恶意的目光。
正常了,谁活在世间,没几个对头?
甚至,柯斜还很享受这种对头看不惯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感觉。
美中不足的是,不是逼急了,柯斜也不能冒着身死之险斩草除根。
稍稍意外的是,柯斜发现,太子李承乾对自己的态度略带欣赏。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与太子的龙阳之好无关,纯粹是这位太子早熟得过头了,贞观天子在九成宫这段时日,一般的政务是由东宫处置,紧急、重大事务才转呈九成宫。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子的茁壮成长,势必会让君王感到威胁,这也是汉朝戾太子刘据必死的原因,巫蛊什么的,不过是栽赃的借口。
没有皇帝的暗中纵容,刘屈氂、李广利、江充算個什么,也敢对多年的太子下黑手?
至于李承乾的个人性趣,虽然为后人诟病,然而抱背之欢在这个时代并非大逆不道,甚至是一种雅趣。
别说李承乾,就是那些权贵子弟也有不少同好者,柯斜表示尊重个人爱好。
皇帝跟自家祖宗唠完嗑,群臣散去,柯斜正要找地方卸了这一身甲胄,却见张阿难黑着脸过来:“除了甲之后,随我入宫,陛下有事召见你。”
甲胄归还库部司,柯斜把弓箭、横刀放在兵部司寮房,赤手空拳随张阿难入宫。
稍稍意外的是,张阿难对柯斜的态度有些不明显的恶化。
像张阿难这种没有独立人格的宦官,忧为皇室忧,喜为帝王喜,虽然不到进退自如的地步,却也与帝王深度绑定。
所以,这一点轻微的恶感,只可能来自天子。
柯斜并不心慌,挟着松州大捷的名头,只要不是造反大罪,自己就死不了,大不了高歌“归去来兮”呗。
有窦静给的曲辕犁提成,足够柯斜混吃等死了。
所以柯斜根本不在意,步履沉稳得让张阿难都吃惊。
这才几年时间,柯斜就已经成长到宠辱不惊的地步了?
张阿难过了两仪殿,继续往前走,柯斜却停下了脚步,目光犀利地盯着张阿难。
“为什么不走?”张阿难的声音带了一些怒气。
“汶江侯,外臣不入内宫的规矩,你比我懂。柯斜的脑袋就在这里,要砍就快点,反正我手无寸铁。”柯斜的声音平静,却像喷发在即的火山。
“谁告诉你要入内宫?你不要脑袋,我可还要呢!”张阿难啐了一口。“年纪轻轻的,疑心病咋那么重?”
一只赤嘴鸟扇着翅膀停到了柯斜面前的树枝上:“好心人,给点酒钱吧,我已经三天没喝酒、两天没吃饭了。”
柯斜掏出一文钱,赤嘴鸟扇动翅膀:“谢谢好心人!祝你日进斗金、公侯万代!”
鸟喙精准地叼起铜钱,得意洋洋地绕两仪殿飞了一圈,随即向两仪殿后方飞去。
“哈哈!这鸟还是不忘到处要钱!”贞观天子快活的声音在两仪殿后响起,也打消了柯斜的疑虑。
随着张阿难转入殿后,柯斜看到好大一片开阔地带,两边是一些柿树,赤嘴鸟得意洋洋地将钱奉到贞观天子掌心。
“头灰眼绿,前额黑带,嘴为珊瑚红色,魏伶养的这是绯胸鹦鹉,云南、岭南、海中洲、高原边缘有产。”
柯斜细细看了眼赤嘴鸟,给出了准确的判断。
绯胸鹦鹉还常常混迹八哥群中,会学说话不稀奇,稀奇的是魏伶教的这些词。
凭良心说,当初杨纂抓魏伶把柄,纯属无理取闹,就凭这赤嘴鸟一口讨喜的吉利话,哪里还需要魏伶出面索要钱财?
说到杨纂这厮,也是手眼通天,被革除了正五品上长安令一职,沉寂了不到一年时间,重新被启用了,还大踏步向前,回到吏部任正四品上侍郎,依旧是柯恶的上官。
所以这惩罚嘛,呵呵……
司法体系的路子,因为杨纂在长安令上的两个案子,已经被亲手挖断了。
茶案旁边,两个绣墩摆着,天子坐一个,柯斜坐一个。
别看张阿难的实职、爵位都远远超过柯斜,可在天子面前,他永远是个家奴,没有坐的余地。
茶汤奉上,柯斜浅浅呷了一口,眉头拧成一团。
这一碗茶,满满食茱萸的味道,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啊!
“柯员外,抛开君臣身份之别,唠一唠家常。”天子变得慈眉善目的,好生不习惯。
“阿耶在大安宫里发脾气了,准备给六弟赵王元景牵河东裴氏的姻缘线,被丹州柯氏截了,柯员外知道这事吗?”
柯斜一口饮尽碗中的茶汤,茶碗搁下:“食茱萸放少了。”
“陛下要说这事,臣还真的知道,裴律师之女裴十四娘与臣二弟、国子监生柯行情投意合,正在进行六礼。”
“赵王要与河东裴氏联姻,还有裴十二娘云英未嫁,怎么就非裴律师之女不可了?”
“赵王是真看中裴十四娘了,还是看中河东裴氏的影响力,以及太上皇许给裴律师父子的铸钱炉?”
贞观天子沉默地摆手,茶汤被撤下,另外一壶茶汤烹制。
“陛下久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