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日。
风宁,雪停,微晴。
右领军将军刘兰率一军出明德门,万年鹰扬府等三十府都抽调了兵力相随。
因为在骊山汤监宿卫杀敌之功,别将没路真难提与旅帅高阳妍被点为此次出征的人员,令高阳妍兴奋不已。
军中就是这样,给一点机会要抓住,以后自然有源源不断的机会涌来。
一旦没抓住,只能天天坐冷板凳,别人吃肉你喝汤,别人吃饭你吃糠。
军中是不公平的,同时又是最公平的。
其后,是左武卫将军牛进达率一军出明德门,各自奔赴既定区域。
新任凉州都督李大亮,领铜鱼符,率一队部曲昼夜兼程,赶往凉州。
兵部主事持铜鱼符,前往鄯州、廓州,令诸边军佯动。
战争的气氛浓郁,长安城却一片欢欣鼓舞。
至强的大敌突厥都打趴下了,小小吐谷浑,不过是苍蝇碰壁。
兵部司寮房里,兵部郎中杨弘礼看着新补上的兵部员外郎李海岸埋首案牍,再看看竹鞭虚挥在舆图前为尚书侯君集、侍郎崔敦礼讲解此战的员外郎柯斜,心头微叹。
原来这才是堂尊执意要他入兵部的意图么?
“此战,多头并进,且给了诸军机动的权限,压力给到吐谷浑。”
“吐谷浑有一定的战力,且倚仗地域的纵深,故而肆无忌惮。但是,论防御,他们就是渣。”
“三头的主攻,他们可以挡得住一头、两头,却绝对不可能三头尽数拦下!”
柯斜眉飞色舞。
侯君集扬眉:“你这意思,吐谷浑没有足够的兵力拦截?”
柯斜呵呵一笑:“这就要提及吐谷浑多数以游牧为生、住大帐而不愿筑小屋的习惯了。”
本身就游牧了,自然不愿意筑屋子,连城池都多半是加了土墙的帐篷聚居地,当然不存在多少防御。
连国都伏俟城都是这德性,就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所以,转进在吐谷浑是一种传统,一旦不敌,土围子留给敌人就是。
三路大军或明或暗的攻击,能够牵制吐谷浑多数兵力。
吐谷浑真正的战兵,数量其实不多,多的主要是各部的牧民,要真有几十万战兵,慕容伏允早挥兵东进,参与隋末的争夺战了。
“而吐谷浑最后的屏障拓跋氏,已经发生了变化,大约不会成为大唐进军的障碍了。”柯斜的讲解告一段落。
侍郎崔敦礼满眼好奇:“本官没听到任何关于拓跋氏的消息啊!员外郎是怎么知道的?”
侯君集努力压抑着笑意。
柯斜淡定地解释:“万年鹰扬府旅帅高阳妍是我旧部嘛,拓跋思头偏偏又喜欢上她了。”
“对于拓跋思头的感情,朝廷没有任何阻碍、任何条件,只要求必须得高阳妍本人愿意。”
没有条件,往往比设有条件更麻烦。
如何讨高阳妍欢心,拓跋思头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好不容易挑了一匹健马,能够承载高阳妍前行,拓跋思头高兴得很。
高阳妍能收他的礼物,更是关系的一种进步。
为了展现诚意,拓跋思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年之内,拓跋氏绝对不参与大唐、吐谷浑之争。
似乎是怕高阳妍不相信,拓跋思头主动爆料,大酋长拓跋赤辞无后,从小把侄儿拓跋思头当亲儿子养,所以阻一阻是没有问题的。
在骊山汤监,高阳妍又顺口把这些事情在柯斜面前炫耀。
所以,崔敦礼不知道这消息,太正常不过了。
侯君集对此并不怀疑,不过对拓跋思头的说辞嗤之以鼻:“就是拓跋氏想当墙头草而已,叔侄二人唱红白脸,说得那么好听!”
乍一听,侯君集的话着实刺耳。
细一想,竟然无可辩驳。
不爱江山爱美人这种事,未必敢说就没有,但不一定存在于拓跋氏。
拓跋氏虽然有一定实力,真与大唐对抗,那也是鸡蛋碰石头——实力严重不对等。
“职方司对于高原上的局势,可有一定的了解?”
柯斜停鞭,鞭梢划在昆仑山之后的巨大空白区域。
职方郎中老脸一红:“这一片区域高寒,探子们很难适应……”
崔敦礼不客气地开口:“那就收买上面上来的人,让他们成为职方司的编外!”
柯斜竹鞭挥舞,大致切割了几个区域。
“据我所知,这个高原,西面是更高寒、更古老的大羊同,因为地缘问题,与大唐没有冲突的可能。”
“东面,原本以吐蕃、苏毗分庭抗礼的局面,因苏毗大小女王内讧而导致多数臣民投了苏毗,吐蕃赞普——也就是国主——囊日论赞势力暴涨。”
“但因为反叛、下毒等因素,囊日论赞死亡,年幼的弃宗弄赞继位,被逼回原先的匹播城等地。”
“但是,让吐蕃缓过这口气,必然会再度扩张,渐渐居高临下,对大唐构成威胁。”
崔敦礼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的学识不如这位下属。
大羊同、苏毗的名称,他只是隐约听说过,吐蕃的称谓直接没听过,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