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妍雄赳赳气昂昂地陪着柯斜赴宴,硕壮的体魄还真吸引了不少目光。
大唐从来就没有以“肥”为美,是以壮为美、以丰腴为美,口味没那么重。
高阳妍这一通苦练,多余的脂肪没了,整个人更精神了。
就算不是什么美人胚子的底,这样的高阳妍也自有一番风采。
踏入乌头门,拓跋细豆中门大开,与拓跋思头一起迎接柯斜。
理论上,堂堂正四品下中郎将,是不应该大开中门迎接正八品上的柯斜——不对等。
但今时不同往日,柯斜是朝廷派下来的陪客,不说凌驾于拓跋细豆之上,至少也应该视同平级。
拓跋细豆人如其名,心细,就连部曲说话都是用汉话,跟拓跋思头也同样汉话交流。
可能底层羌人听不懂汉话,但高层的羌人,怎么都能听会说,顶多口音奇怪了点。
菜上桌,除了高阳妍面前是一大钵牛肉外,再无半点牛羊驴骡肉。
食手与上菜的人,一看就不是拓跋细豆府上的,听拓跋细豆说了一嘴,才知道是鸿胪寺借调过来的人。
“光明虾炙,生虾可食;”
“生进二十四气馄饨,有二十四种馅料;”
“生进鸭花汤饼;”
“金银夹花平截,将纯净的蟹黄、蟹肉夹入蒸卷中切成小段;”
“白龙臛,就是鳜鱼羹;”
“西江料蒸彘肩屑,猪肉;”
“小天酥,鸡鹿同炒;”
“过门香,几种肉搭配烤熟;”
“葱醋鸡,从小吃葱喝醋长大的鸡……”
之所以报馅料等名称,是防着有人忌口或过敏。
菜品花里胡哨的,涉及牛羊之类的尽量不出现,还是将柯斜这号半土不土的包子震得不轻。
当然了,有些东西听一听就得了,别当真。
偶尔吃葱喝醋的鸡,还是有的,但纯靠吃葱喝醋长大,就是哄娃儿了。柯斜还是隐约听过其中几个菜品,那是烧尾宴必备。
哎,说起来都是泪,第六名是没资格办烧尾宴的。
科考头名、升宰相才有资格那么显摆,柯斜这辈子是无望咯。
柯斜与拓跋细豆吃得矜持,拓跋思头却风卷残云,连馄饨、汤饼都吃得津津有味。
一杯春暴酒、一杯秦酒、一杯剑南烧春酒,喝得拓跋思头眼神微带迷离,稍黑的脸颊上绽放出酡红。
小酒量还喝杂酒,当然醉得快咯。
“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房当氏他们可以有粮食酿酒,我们拓跋氏就不行!”拓跋思头微微摇晃着身子,迷离的双眼透着愤慨。
拓跋细豆干净利落地指向柯斜:“有事问御史。”
这個时候,他终于明白朝中大佬为什么非要柯斜为陪了。
柯斜慢条斯理地置箸,汗巾擦口:“没什么难理解的,房当氏、细封氏他们归顺了大唐,大唐自然愿意花费点心思,为他们千里迢迢调动粮食。”
拓跋思头要说的话直接被堵了回去。
他本来想说,其他姓用多少牛羊换,拓跋氏也用多少牛羊换。
“拓跋氏是吐谷浑的属邦,想用牛羊换粮食,你们可以找吐谷浑嘛,想来步萨钵可汗不可能对你们不闻不问。”
柯斜在下烂药了。
拓跋思头一声长叹,捞起一杯新丰酒闷头喝了下去。
众所周知,吐谷浑是一个放牧大过种植的国度,虽然能种植大麦属的青稞、小米、豆类、蔓菁,但产量真的感人。
但凡产量大一点,吐谷浑也犯不着每年冒险攻打陇右。
真当打仗不会死人咋地?
要么破陇右,抢到粮食过个肥年;
要么大败亏输,死上一堆人,减轻人口负担。
吐谷浑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拓跋氏还要用吐谷浑早已过剩的牲畜去换,什么结果自然一清二楚。
公主可以嫁你,休想觊觎我小米!
“不说你们与叠州、芳州的摩擦,就说拓跋氏是吐谷浑属邦的身份,就是有粮食也不便与你们交易。”柯斜轻笑。“跟野利氏等换粮食的主意,就是我出的,这个问题,我说了能算。”
拓跋思头红着眼瞪向柯斜,蓦然起身,朝柯斜扑去。
拓跋细豆一声惊呼,起身要阻止拓跋思头,却已经晚了一步。
高阳妍及时起身,油腻的大手一巴掌将拓跋思头扇得打横飞出三尺,整个人傻乎乎地当了一回扑街。
“高阳妍又厉害了啊!”柯斜举起一杯老头春,慢慢品了一口。
高阳妍开心地哈哈大笑,震得房梁上的积灰咻咻直落。
“御史恕罪!拓跋思头这个人,喝多了就喜欢胡来!”拓跋细豆诚惶诚恐地解释。
倒不是怕了柯斜这个人,而是怕柯斜拂袖而去,断了拓跋细豆立功的机会。
拓跋可汗的名声再好听,也掩盖不了他才是个虚职的正四品下中郎将之实!
怎样才能有实权,怎么才能攀爬到从三品将军,才是拓跋细豆日思夜想的美梦。
拓跋思头的出现,是他唯一的机会,必须牢牢抓住。
柯斜摆了摆手,慢条斯理地转身看向拓跋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