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退朝之后,柯斜后知后觉地发现,殿院四名殿中侍御史,就剩他和竺师了。
“不对啊!陈钱,毕厚呢?”
自己的两名佐官,怎么就没了一个?
毕厚这货色,虽然存在感不强,可也不至于招呼不打一个吧?
陈钱笑呵呵地过来:“前天御史与马御史重逢,一时高兴,可能没听清楚治书侍御史的安排。五月给田假十五天,台中官吏分两拨轮休呢,我们是下半個月。”
呃,当时确实聊开心了,想着殿院的事有崔仁师负责,也就随口应声了。
柯斜想起跟婆娘说九月授衣假去丹州扫墓,不由失笑,都忘了还有田假一说。
没法,在新丰县那两年,几乎忙到忘了时间,五月农田忙刈麦呢,哪里顾得上休假?
真抓实干的人,往往连假都顾不上休,最后总吃力不讨好。
嗯,回去跟婆娘约一约,十六那天启程回丹州义川县。
“这么说,首座和乞扶御史也是休假了呗。”柯斜呵呵一笑,释然了。
天大地大,现在的殿院我最大!
陈钱摇头:“御史可错了。首座是休假了不假,可乞扶凌云,以后不能称御史咯。”
嗯?
柯斜好奇:“难道他犯事,进去了?”
陈钱赶紧摇头,不能任柯斜散发思维,那会得罪人的。
“以后要改称乞扶明府了,他右迁为义川县令,已经由门下省传制、吏部主事送去丹州了。”
柯斜唇角扬起笑容。
这不巧了吗,恰好是老家的父母官,省亲时还可以。
“正七品上中县令?这一步迈得有点大哦。”柯斜表示惊讶。
八品以下,等级好跨;
七品以上,晋升难望。
乞扶凌云这一步,直接升了四级,还是比较少见的。
义川县之所以只是中县,是因为户数差点少于二千户。
没辙,整个丹州下辖五个县,总户数才三千九百来户,义川县是格外豪横的。
陈钱哂笑:“御史一心做实事,不怎么关注一些细节。整个御史台,自监察御史以上,都被称为清望官。”
“清,清流;望,名望。清望官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升迁的速度快于同辈。”
恕柯斜孤陋寡闻,最后这一句柯恶真没跟他说过。
难怪柯恶对他进御史台一言不发呢,原来是闷声发大财呢。
对比一下,柯斜不免沾沾自喜,原来我也有望进七品啊!
不用去嫉妒人家乞扶凌云,他不知道在殿院熬了几年呢。
义川的梨和柿子,够他乞扶凌云吃到撑的。
咦,想想贞观天子把马周安排到察院为监察御史,柯斜突然明白了,这是为马周升官做铺垫啊!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走了过来:“殿院要是没有什么紧要事务,安排一人去司农寺京苑北面监,看看刈麦的进度如何。”
刈麦真没啥好看的,又晒又累,很多地方直接没法落脚,只能靠双腿行走。
竺师眼里闪过一丝厌烦。
这些上官,想一出是一出,刈麦是农官的事,做得是否到位,京苑总监或者司农寺自己不会管呐?
柯斜看了一眼竺师抗拒的表情,无奈地摇头:“我去吧。”
用过膳,柯斜带陈钱出皇城,与柯南梦、赵宽颐及两名防阁会合,牵上次马,由芳林门出了长安城。
北面这好大一块地都是皇宫的御苑,就是地里的一只耗子都归朝廷、皇宫,能在这里生存的,即便是原住民也转换为各监下属,倒也没成为色人。
柯斜走到麦田边,从金黄的穗子上扯了一粒麦子,指甲剥开外壳,露出半透明状的麦籽。
把麦籽放到嘴里咀嚼了一下,柯斜笑道:“有筋骨,麦粒饱满,今年的收成不错!”
柯南梦嘿嘿取笑:“御史怕是还拿自己当新丰尉呐?粮产的多少,早就不关你的事了。”
柯斜笑了:“瓜怂!天下百姓安稳了,我们这些当官的才坐得安稳呐。”
至于更往上的话,轮不到柯斜来发表意见。
“先天下之忧而忧”如果不是从范仲淹之类履历的人物来说,而由没什么资历的柯斜说出,难免有一种荒谬感。
像屁都不懂的蒙学娃娃,强行教他立志,喊出羞耻之极的“要当宰相”、“要当大将军”,真可以一巴掌呼过去了。
这个时候的娃儿,知道什么是宰相、大将军?
一天天搞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最后是连饭碗都没挣个好的,整天低声下气,对比立下的志,恶心不?
哪个档次的人说哪个档次的话。
赵宽颐小声嘀咕:“东面那几个人,还没我干得熟练。”
柯南梦得意地开口:“这就是你娃儿没见识了。你是庄户出身,人家是富贵出家,犯事被收为官户、蕃户,肯定不熟嘛。”
赵宽颐脸色一白。
明白了,那就是官奴。
从六品下北面监提着鞭子,麻鞋尽是泥,一身绿色官服灰到快认不出本来面目,一个大脸庞上满是汗水从尘埃里冲出的沟壑,眼里还带着几分畏缩。
“下官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