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前段日子总要找点理由,打扮得格外精致去洛安街上转上一会,带着不甚入心的挑衅,将这洛安百姓的敢怒不敢言纳入眼中。
可自沈烬墨那晚谢南星答应沈烬墨会离开神都之后,他每日除了送沈烬墨上朝,便是等沈烬墨回家。
若非沈烬墨在家,谢南星整个人也变得愈发沉默,有时在书房一坐就是大半天。
朝堂上关于是否要覆倭之事争执的好一阵,这些个在风平浪静之下酝酿的风险,也当慢慢浮出水面了。
山河棋局之上,新的棋子将走棋局的正中间了。
一道墨色身影从烈日之下走来,手里握着的那一捧翠绿与红粉,将这墨色也衬得多了几分生机。
跳入沈烬墨怀中,被沈烬墨一手托住的谢南星两腿悠悠晃着,一点子都不怕会忽然摔倒。
拿着帕子替沈烬墨将脸上的汗意擦拭,谢南星才将目光挪到那一束粉绿之上。
“沈大人好雅兴,这般紧张局势与炎热天气,都没能阻挡您去偷香窃玉?”
单手搂着谢南星直接进了屋子,让人将不久前添上的冰鉴给抬了出来,再把谢南星稳稳放在临窗的榻上。
包裹着荷花与莲蓬根茎的莲叶被褪下,再将那一捧夏日的鲜艳递到谢南星跟前:“定了,田定明日带着圣旨去东境召韩淑姐弟回神都。”
要召姐弟二人回神都的事,早些日子就定了。
今日定的,是让田定去召。
“夏陵被放出来自然是要用在召韩洲回朝上,这事怎么交到田定身上了?”
“再不济也当是兵部来做此事。”
“田定是头一个去传圣旨的,韩侯当年被九道金牌强召回朝,属于韩洲姐弟的必当更多。”
后头排着队去下金牌的人,多了去了。
而能真正将韩洲召回朝堂的,只能是夏陵。
谢南星长叹了一口气,纵知不能以自己的思维来推测夏陵其人,他还是觉得夏陵如今所为,皆是无用功。
“完成了所有人都不能完成的任务,可这任务却注定毁了为国护山河的将军,这样的东宫之位得来有何用?”
沈烬墨对这局内每一颗棋子的宿命心知肚明。
对于夏陵,他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那位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的权力无所不能,今日之过,但凡运作得当,那便是来日之功。”
有了夏弘的示范,夏陵什么都不怕。
眼瞧着谢南星已经将莲梗修剪好,小高拿着蓄满水的瓷白的花瓶放到谢南星手边。
谢南星先将莲蓬递到沈烬墨手边,紧接着将荷花逐根插入瓷瓶,待到插好之后又觉得高矮不对,又从中挑选了几朵重新修剪。
这会子功夫,沈烬墨就剥了小半碗莲子。
低头接了沈烬墨在手中举了一会的莲子,谢南星那挤眉弄眼的小模样,活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用下巴点了点那碗中的莲子:“好甜,你也尝尝。”
沈烬墨没有动手,反而眼巴巴的看着谢南星。
谢南星轻声一笑,将手擦干之后给沈烬墨喂了好几粒:“甜吗?”
点头,眉眼微挑:“甜。”
“德性。”轻啐了一声:“这是从何处摘的?”
“那一小池塘莲花在御花园养活不易,从第一颗莲蓬冒出头,我就瞧中了它们。”
想着沈烬墨日日盯着一池莲花等着其长大的模样,谢南星便觉得过于好玩。
“你将那莲塘都薅光了,小心娘娘来找您算账。”
那莲塘是有主的。
自夏弘喝了钟元元炒的花茶,便对这四时花卉与茶叶的搭配起了极大的兴趣。
为了喝上这清莲茶,夏弘去岁冬日找人直接在御花园开了五六个荷塘。
神都的莲花并不好活,那些个花匠耗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活了这一池子,且这花开得比别处的都还要晚上不少。
今日被沈烬墨这般扫荡,夏弘心心念念的花茶,估摸着又得迟上好些日子。
眼瞧着谢南星吃完了一个,沈烬墨又低头继续剥着莲子:“皇上今日在金殿流了鼻血,当时满皇宫都乱糟糟的,谁都不知道是我薅的。”
“吹牛。”
这皇宫的任何动静都会进入夏弘的眼,抱着这么一大捧莲花出宫的沈烬墨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除非有隐身术。
“不对,皇上每三日请一次平安脉,每日吃食都过了舒太医的眼,怎么可能流鼻血?”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这流鼻血是在小不过的事。
可若是放在天家,那这事可就大了。
“天气热,皇上怕热,日日泡在那冰鉴里头,热一阵凉一阵,少不得鼻子难受。”
沈烬墨将这事当个闲话说给谢南星听,谢南星如今也只能把他当个闲话来看待。
可谢南星却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将插好的花瓶递到小高手中,指着卧房道:“你就放在我床头,我闻着这花香指不定能胖上几斤。”
“是。”
小高看着那几片用来保持莲蓬鲜嫩的荷叶,脑瓜子一转,口水就开始吞咽。
“主子,您说我们晚上吃荷叶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