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挣扎,谢南星小声催促着:“你快放我下来,哪里有祭拜还让人抱着的,也太不心诚了。”
“已经极其心诚了。”
谢南星这么副身子骨在寒风中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再多,这个新年谢南星就当躺在床上休养了。
心诚,不当以折损自己的身子骨为代价。
“那你单手抱着我这个大个人,会很累的。”
脚下步子虎虎生威,抱住谢南星的那只手还将谢南星上下掂了掂,又稳稳接住。
剑眉一挑,眉眼中神思飞转,将谢南星逗到低了头。
“你抱就抱,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还有,那种时候都是两手抱着的,和现在单手抱着走山路不一样。”
沈烬墨状似认真的想了会:“谢南星,你喜欢单手抱,我下次就单手抱。”
“我何时说了?”眸子滴溜溜的转着,将脑海那些个不该出现的画面驱逐。
“你再这般诬陷我,我可要找太傅告状的。”
沈烬墨的心,在谢南星这话说出之后,开始归于实处。
“那是我听岔了?”
不待回应,沈烬墨又道:“还是我看岔了?”
一路小声的打闹被耳畔呼啸的山风遮挡,及至山顶,坐在火堆边仰头望天的阿顺,并没意识到两人的出现。
直到那莹莹烛火之光映入眼帘,阿顺才有些迟钝的转头看向提着灯火走来的二人。
将篮子里的香烛纸钱拿出,沈烬墨低头用火折子将香烛点燃,蹲在地上将纸钱放到还有余热的火盆中。
再回头,谢南星已经泪流满面,跪在了坟茔前,沉沉叩首。
沈烬墨用鞭柄将地上新积的雪扫开,脱下自己的大氅塞到了谢南星的膝盖下。
他没有阻挠谢南星这一跪,压在心头的担子,要自己愿意放下,才能放下。
沈烬墨膝微屈坐在石阶之上,他没有跪拜的打算的。
这么些年过去,除了拜师那日,吴辞修从未让沈烬墨跪过。
回神的阿顺拂掉吴辞修生前所坐小马扎上的枯叶,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垫在了小马扎上。
将谢南星搀扶到小马扎上,阿顺转头将那团在风雪中燃起的火,又烧大了些。
阿顺记得,谢南星身子骨不好,畏寒,不能着凉了。
等到火盆里的所有纸钱烧完,沈烬墨走到谢南星身侧,替谢南星将迎风一侧的寒意遮挡。
揭开酒壶,风雪遮住星月,沈烬墨朝着启明星所在之处举起酒壶。
酒入唇齿,带来细微的刺痛,回味的甘甜和醇厚久久未能散去。
久到,沈烬墨有生之年,都会记住这般刺痛之下悠远的醇与甜。
谢南星揭开另外一壶酒,低头缓缓往地上洒着。
沈烬墨喝一口,他便洒一口。
师徒二人,正品尝着风雪对酌。
等到两壶酒都喝完,新岁的序幕便被爆竹声炸出。
终青山比不得神都的热闹,可那在山谷中回荡的期许,却比神都更坦荡悠长。
谢南星,喜欢且沉迷这份坦荡。
依偎进沈烬墨怀里,谢南星鼓足勇气看向蹲在地上往火堆续着干柴的阿顺。
阿顺,老得好快啊。
曾经的满头青丝,如今竟然斑白了大半。
唇角的弧度先是往下垂,再是一点一点往上勾,竭力勾起一抹浅笑。
“阿顺叔。”
谢南星鼓足勇气的呼唤在山谷中回荡,入了这山林中每一处生灵的耳,却独独钻不进阿顺的耳。
谢南星看着阿顺没有任何反应,将道歉的言语落下:“阿顺叔,对不起。”
阿顺在怪谢南星,谢南星觉得,阿顺应该怪自己的。
一双凌厉的眸子紧紧锁住阿顺,上山之时的木讷对于武艺超群的阿顺来说,极不正常。
眼前低头的沉默同阿顺照顾谢南星的贴心截然不同。
沈烬墨的心,仿若被蜜蜂蛰了一下。
谈不上疼,但那被蜂刺扎入心脏的感觉,有些酸胀。
“谢南星,阿顺听不见了。”
因为听不见,便连话也不愿意说了。
今日照顾谢南星的行为却是下意识的,一如这些年照顾他的小主子。
这辈子只照顾了一个吴辞修的阿顺,直到现在依然未能走出迷茫。
他日复一日的爬山,日复一日的将坟前的杂草除掉,日复一日的燃着一堆火,日复一日的将风雪扫除。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坐在坟前陪着他的两位主子,还能做些什么。
阿顺其实有些想去天上陪两位主子。
可阿顺又有些害怕,害怕沈烬墨再回终青山看不见活着的他,会因着肩膀多背了一条性命,而黯然神伤。
他小主子临死之前将所有人的情与债都还了,独独留给沈烬墨的,是沉重的担子。
瞧着无情的沈烬墨,在阿顺眼中却是最重情义的人。
他小主子临死之前唯一放不下的人,阿顺不舍得再伤了。
谢南星嘴唇张合嗫喏,最终未能吐出一字。
埋进沈烬墨怀里的身子,不住颤抖。
压抑之后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