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弘将银勺放下,学着钟元元的模样咬着红薯。
记忆中在遇刺逃难途中吃到的烤地瓜,似乎真的是这个味道。
作为这一局的提出者夏陵,这几日正以曾受太傅教导为由,日日在朝堂上嚷嚷着让夏弘将沈烬墨杀了。
其所图,为的不过是将夏域死死踩在脚下。
以钟元元的政治敏感度,不可能看不透这些东西。
“长嫂真的不希望小九坐上那皇位吗?”
故话重提,夏弘透过谢南星,实际想知晓的则是夏域若如沈烬墨一般,看上一个男儿,认准非他不娶,钟元元又是否会出手干涉?
夏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钟元元也没得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是否希望一直都不重要,从他走出皇宫的那一日起,他的前路便不是我能主宰。”
“他来日或娶或嫁,只要他能将人带到我跟前,我便绝对不会出言阻拦。”
人能活好自己这一世已经不易,钟元元不会人为的给自己子女的姻缘之上,增添任何阻碍。
“长嫂,朕总觉得人活一世,难得糊涂。”
夏弘的惺惺作态钟元元置若罔闻,将吃了一半的红薯放在手边,顺手给夏弘倒了一杯消食茶、
“我与小九若是糊涂了,那小九这一生,是不是太短了一些?”
茶盏在夏弘手中晃动,茶水跟着茶盏在杯壁上留下水痕。
时局推动,局内的棋子跳不出棋盘,唯一能做的只有听从掌舵之人的号令。
“这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让朕斩了忘衡,长嫂觉得朕要不要杀?”
沉默未果,钟元元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将答案给出:“无故杀一国太傅,纵为龙子龙孙,也当斩首示众,以慰太傅在天之灵。”
“朕昨日去看了忘衡,他跪着同朕说他是因为握住了太傅谋反的证据,太傅为了不走漏消息意图杀之而后快。”
“忘衡是不得已才还手自保。”
“朕亲自带回朝堂的忘衡,朕相信他不会骗朕。”
人死了,活着的那清名,夏弘也不会给吴辞修留下。
不仅不留下,夏弘还要亲手将吴辞修这个符号,从肉体到灵魂,彻底摧毁。
钟元元问:“忘衡所言,何人能查,又有何人敢去查?”
谁查,谁就是要和这天下民心作对。
让谁查,就是要毁了谁。
“自然不能让小九亲自去。”
夏弘原本想让夏域牵头,旬相着手,旬湛和旬澜一道去查的。
有些罪名,有些事情,就应该平等的让所有人都背上。
这是帝王的制衡之术。
“纵确认忘衡所言属实,可引起这般民愤的忘衡,是否也当先以死宽慰天下民心?”
夏弘有些看不懂今日的钟元元,他本以为为了夏域,钟元元在得知他会让沈烬墨活之后,而心生欢喜。
就算不开怀,也不当像现在这般咄咄逼人,意图置沈烬墨于死地。
两相对峙,两相沉默,夏弘先开了口:“天下都是朕的,民心自当向着朕,向着公道。”
“忘衡若无罪,那便是替国诛杀叛臣,为不寒了忠臣良将的心,朕自当让他活。”
沈烬墨这把剑好用,夏弘用得趁手极了。
他夏弘还要在这皇位上坐上许多许多年,手里不握住一把得用的剑,如何才能将那些不听话的人,尽数收拾?
“哈哈。”
钟元元笑了,笑到眼中染上了水光。
鲜少见到钟元元笑得这般肆意,夏弘一下子就看呆了。
“长嫂听说忘衡能活,这般开心?”
“这世间在乎所谓真相者少,认准心头真相者众,经太傅之事后,忘衡就算活着,也是除皇上之外无人敢用的棋子。”
“皇上先是让忘衡这颗棋子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再让旬二公子以身入局,要的难道不是小九的命吗?”
“那我将小九送出皇宫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夏弘打定主意非要让沈烬墨去杀吴辞修的那一日,满足的是自己报复的快感。
可当沈烬墨真的将吴辞修杀了之后,沈烬墨就成了除君王之外,任何人都不敢再巴结和靠近的棋子。
谁与沈烬墨为友,谁就与天下百姓为敌。
夏弘,废了夏域最值得倚仗的一颗棋子。
而罪名,只落在一人身上,来日击爆之时才能让山河为之震荡。
来日不论何人登上皇位,只要杀了沈烬墨,就能令天下归心!
“忘衡已经这般不堪,长嫂缘何愿意让小九护着谢南星?”
钟元元觉得夏弘真的越活越回去了:“是皇上要让小九护着谢南星。”
身为主公的夏域,若是在罪名未定之际便选择断臂求生,来日那等忠义之士,又怎么可能认夏域为主君?
手下集结了一堆蝇营狗苟贪生怕死之人,夏域又怎么可能坐得稳山河。
夏弘将手中的红薯尽数吃完,接着替钟元元擦净双手,牵着钟元元去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以及被埋在下头的芸芸百姓。
何谓嫡脉?
正统也。
何谓正统?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