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墨离开皇宫先去了一趟官署,等将今日的公务料理好,日头直逼苍穹正上空。
一人一骑朝着明王府而去,待走入院子之时,正瞧见谢南星正和夏域两人各自端着一碗冒着寒气的冰奶皮子,坐在游廊上拿着勺子舀着吃。
光是透过谢南星那下意识晃悠的两条腿,沈烬墨就知道谢南星此刻享受极了。
夏域见谢南星被冰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害怕谢南星没有看到沈烬墨来了,赶忙扯了扯谢南星的衣袖。
谢南星朝着夏域眨眼,又拿着勺子吃了一点点。
夏域顺着谢南星的手看去,发现这人装模做样吃了这么久,撑死成了两小勺。
现在这般模样,搁这和沈烬墨演戏呢。
正午的日头正是毒辣,此等冰镇的东西又凉得过分,冷热冲撞之下最是容易染病。
沈烬墨面色不显,但心里自然担忧。
但沈烬墨也不可能做出训斥谢南星的事情。
他家谢南星如今年岁尚小,贪些许口腹之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能让谢南星能随心所欲的吃各种东西,是他沈烬墨没有将谢南星养好。
从袖中拿出帕子擦着额头上薄薄的湿意,沈烬墨凑到谢南星身侧之时,整个人都是热气腾腾的模样。
谢南星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将冒着寒气的碗放到沈烬墨手中,接过帕子替沈烬墨能见到的湿气尽数擦拭。
朝着沈烬墨比出小半截手指的距离:“我就吃了两小口,很是凉爽,你尝尝。”
谢南星可不是那等明知自己身子骨不好,还非要折腾的人。
这些个东西,略微尝个味道就好。
他才不会为了口腹之欲,让沈烬墨因着心疼而难受。
“你若觉得好吃,我回家给你做。”
凌厉的眼眸染上柔光,沈烬墨一手将大半个碗包裹,不紧不慢的将这冰奶皮子吃了下去。
将最后两小勺还透着些许凉意的奶皮子喂到谢南星口中:“此等事情繁琐,你有这闲工夫就好好歇息。”
“你若疼我,将这夏日里在明王这得来的冰奶皮子吃上两小口,剩下的都留给我。”
“好,日后你来接我,若是夏日给你留各色冰镇的吃食,冬日便给你备上暖汤。”
夏域轻声哼笑,对这当着他的面都能旁若无人将甜蜜演绎的两人,很是无语。
合着这两人把他这里当作那等子糖水铺子了。
不对,他这还不如那糖水铺子呢。
人糖水铺子都是收银子的,他这纯纯倒贴。
将碗勺放到仆从手中,沈烬墨一手牵住谢南星,一手替谢南星撑着遮阳伞,一道朝着明王府角门而去。
夏域带了两名旬湛给他挑的仆从,加快步子走到了和沈烬墨并肩的位置。
沈烬墨察觉到变动,握着谢南星的手压慢步子,落后夏域一步的距离。
纵然他如今是正一品的官员,可在夏域这龙子跟前,还是要退上一步。
“兵部和户部的罪臣今日午时三刻问斩,本王想去看看。”
沈烬墨明显一滞。
一颗颗透露滚地,一股股鲜血喷涌,一具具扭曲蠕动的尸体。
往日熟知的人,在那般砍刀之下被斩落,与被猎户射杀的野兽并无差距。
这般场面,沈烬墨不能让谢南星看见。
他怕谢南星被梦魇住,日夜难眠。
沈烬墨更不想让夏域亲眼看见。
一个年岁尚轻,且有机会走上那万人之上位置的人,看多了人头斩落的轻而易举,若是生出杀人同杀家禽一般的念头,那便是百姓之祸。
更何况,今日这一出砍头,不论是沈烬墨还是夏域,其实都不适合去看。
“让旬湛带您去看。”
“旬湛听本王的。”
旬湛一个四品的侍郎远没有沈烬墨这般自由。
再加上他升职调任的是兵部那般被重塑的部门,纵如他那般天赋,这几月亦是日头未起便出了门,待回相府之时已是黄昏。
等到偷偷摸摸从相府出现在明王府之时,早已月上柳梢头了。
夏域自个儿都已经许久未在白日见过旬湛了。
不过晚上能抱着入睡,比白日干瞪眼自然更让夏域觉得熨帖。
谢南星捏了捏沈烬墨的手,拉着沈烬墨上了夏域的马车。
夏域想去看的,是令夏启意外身亡,令钟元元委身仇人,令夏彻装疯卖傻,令夏欣踽踽独行,令山河乱了秩序的乱臣贼子。
谢南星想去看的,是令九岁的沈烬墨离开神都,亲眼目睹护送他的启令军死伤过半,独自在深山老林以野兽为食数载,在云槐村遭遇数年刺杀的刽子手。
他们都想去看,而谢南星为了能去看,还早早将沈烬墨担忧的事情,都做了提前安排。
“你别担心,我早早让杨槐安排了一处雅间,瞧不见那砍头之血腥,最多能瞧见几分围观百姓之言谈。”
“这马车的行踪我也让人做了隐藏,断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曾去过那处。”
沈烬墨跳了话头:“午膳用了没?”
“你说今日皇上留你用膳,我便在明王这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