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的死谏,都不能影响一国之君的决断。
夏弘的亲生儿子不行。
吴辞修这一朝太傅,亦不行。
将这般信息传递给这金銮殿内的每一个朝臣,夏弘才开口:“朕原本是想要等真相查明之后,再对夏城定罪。”
朝着龙椅后背靠了靠:“如今夏城既已畏罪自杀,那他对小九下毒之事,那便是不容置喙。”
就算夏城死了,那些个该让夏城背着的罪,夏弘依然会压在夏城头上。
迟来的心疼染上夏弘的矍铄的眉眼,眼眶似乎蓄上水光,夏弘朝着穹顶仰了仰头,没有再多言。
但就是在这一抬头一敛眉的动作之下,已经将作为父亲的心疼,以及作为一国之君必须秉公处理的态度,尽数展露。
外头的宫仆接连入内,将已经咽气的夏城抬走,也将这殿内所有血腥冲刷。
夏城在这神都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被彻底消磨。
过不了多久,这神都便会忘记夏城曾经如何高调的活过。
过不了多久,这神都也会忘记夏城是如何决绝的死去。
过不了多久,这神都提起夏城,都会有人多问一句:夏城是谁?
纵然身为天皇贵胄,在时光与历史的洪流之中,夏城依然不过是一粒尘埃。
一粒不配被历史记住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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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没有人提前给东宫仆从打招呼,沈烬墨孤身走入东宫之时,便有东宫侍从领着沈烬墨朝着书房走去。
抬手制止侍从的跟进,沈烬墨将书房门推开,此时的黎源正伏在案牍之上,代替夏陵处理着公务。
黎源如今的想法也很简单,但凡他多替夏陵做一些,夏陵便不用晚上同他在床上折腾,白日还要顶着打架的眼皮处理各类公务。
黎源在竭尽自己的所能,去照顾好自己的殿下。
习武之人的耳力本就异于常人,沈烬墨踏进书房所在之院落时,黎源便知晓来人是谁。
但他依然未曾停笔,更未曾做出远迎之事。
沈烬墨孤身前来见他,那便说明夏弘如今依然想留他。
黎源也清楚他活着的最大价值便是监控夏陵,他能活,那夏陵也能活。
转身将书房的门合上,沈烬墨于黎源对面入座:“黎大人,倒是好兴致。”
沈烬墨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黎源这边,他想快些将眼前这些个事情全部解决,让这些该死之人早点死了。
如今已经入冬,虽说他和谢南星婚事有礼部操持,可沈烬墨总得各处都盯着点,免得生了乱子,惹得谢南星生了闷气。
黎源将手中的毛笔落下,没有从书案前起身,抬头看向沈烬墨嘴角平整的弧度,莫名觉得苍凉。
有些像那扫动落叶的秋风。
既轻又缓,又隐隐藏着要将黎源从树梢彻底吹落的,杀意。
如黎源这般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自然知晓到了沈烬墨这般修为,他对杀气的控制早已收放自如。
沈烬墨让他感觉到了杀气。
那便是沈烬墨真的想杀他。
不过死与活,本也不算多大的事情。
如果没有夏陵,黎源觉得自己死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知沈大人这般兴师动众来东宫所为何事?”
明明,沈烬墨是孤身前来。
黎源这话带着显而易见的提点。
那就是夏弘依然不信任沈烬墨。
“我听夏城说,你让夏城杀九皇子之时,还顺带让他将谢南星也杀了?”
平静,镇静,沉静。
沈烬墨就像是一个麻木的躯壳,就算提及旁人对谢南星的谋算与伤害,他也未曾表现出愤怒。
不过比起能直接夺人性命来说,那些个愤怒倒是显得无足轻重。
沈烬墨愤怒了,直接杀人便得了。
这一言直白的告诉了黎源,沈烬墨为何而来。
未乱分寸,黎源笑问:“沈大人可有证据?”
“黎大人这手握正确答案的人,难道不知道对与错自来便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你是否符合主子的心意?”
这一言,就是在打明牌。
“皇上让你来杀我?”黎源狐疑问:“可我如今所行之事,全部都是按照皇上之意图来做的,杀了我皇上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吗?”
沈烬墨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
人人心中皆有答案,比起旁人提供的答案,人人都更信任自己心中已有的答案。
如他们这等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半真半假才能让他们从中得出心中想要的结论。
“大婚那夜你和夏陵的事情,次日便走漏的风声。”
点到即止,沈烬墨将话头引到今日之事来:“夏城被抓捕后,直接将你牵连了出来。”
“太子拿性命担保,你的人品与心性断然做不出那等子事,皇上让我提你过去问话。”
黎源低头笑了笑,柔软的眉目尽是缱绻与心安。
他的太子殿下啊,心里始终都是有他的。
能不能天长地久本来就不重要,曾经同夏陵这般浓墨重彩的爱过,黎源觉得此生太值了。
如果他有机会陪着夏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