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胖子不是上海本地人,老家在南边的奉贤镇,两岁时父辈到上海做工全家迁入闸北,所以他也就以“本帮人”自居。
林五自小起家身后跟着小弟,前头有位大哥“高四爷”提携他,因此这小子便自称“林五”。
谁想“高四爷”也有走背字的时候,叫日本警察拿住,说他有意盗窃军用物资,给关进哈尔滨路的巡捕房里。
这巡捕房负责的是美国人,主管却是个日本人,因此高四爷被打得不轻,非要问个“间谍罪”不可。
林五等人在外头跳脚没办法,忽然想起那位开黄金支票的“陈先生”来,赶紧试着打了个电话过去。
有些话最好当面说,叔仁按着约定的地址寻去,找上宝通路的一户住宅,却不料是林五自家。
胖子见他真的屈尊而至喜出望外,直个劲作揖表示家宅简陋怠慢,然后将老婆支出去,和叔仁说了想托他救高四的事情。
叔仁说你叫我救人,那得实话实说,你们怎么晓得那仓库是日本人的军用物资,谁告诉你们的?
“咳,哪晓得撒!阿拉早晓得袛是日本人的军事物资,把我十个胆子也不放四哥去呀!”林五叫屈:
“最是齐大嘴可恶,说甚香烟、白糖,赌咒发誓的,出了事体自家早早躲得哪个都找不到,我家四哥才叫个冤枉哉!”
“等等,这齐大又是谁?”叔仁截住他问。
原来齐大是个码头上的杠子工,平时游走在中间哪派都不靠。那日不知怎的忽然凑到高四面前卖好,说今日从高雄来的兵舰上往仓库运了多少、多少香烟和砂糖。
高四一听动心了,仔细问了遍就打定主意当晚动手,谁知进去一看箱子里全是油纸包裹的新枪。
众人吓坏了知道不妙赶紧跑,结果惊动守卫,高四为救众人主动引开警察,自己却被按住了。
叔仁心想这事里面居然涉及了日本兵舰的来源和载货内容,这可有的耍。于是和林五商议还是应该先找到这个齐大。
“他是祸首,若不将他拿住,高四爷怕是脑袋会落地!”叔仁说:
“再者,他接近高四爷是偶然还是背后有人指使?这事必须查清楚!你要从日本人手里捞人,那就必须还给他一个正犯,还得把证据都找足实才行。”
“对呵!”林五佩服,忙问如何找人。
叔仁说你先了解这家伙平日都去哪里、有什么喜好,然后对症下药,专到他常去的地方派人监视、盯梢,再备下三、五好手,看准机会负责拿人即可。
林五跑到弄堂里喊了两嗓子,叫出来俩个兄弟。叔仁一瞧都见过,在黄秘书家搬家的人里有他们。
大家寒暄过后,林五叫机灵些的黄子去查齐大,让孔武有力的张有望找几个兄弟,带上绳子、破布准备拿人和讯问。
他们在处倒了外墙的破败院子里等了两个来小时,林五有些气急,正骂黄子这小娘养的,就见他急匆匆回来。
“侬丢下兄弟,自家吃馄饨去了是吧?”林五瞪起眼来。
“啊哟,我哪里敢?”黄子连连摆手,告诉他们说打听了好久,都说这个齐大不抽烟、不饮酒,也没见他爱好个啥。
“哪样都没搞清楚,侬跑回来做啥?”林五听得气闷。
叔仁两眼一眯,笑着让林五稍安勿躁,对黄子说:“你既然跑回来,一定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吧?”
“瞧,还是人家陈先生,做大生意的就是沉得住气!”黄子竖起大拇指,也不管林五的白眼继续说:
“小的打听到他有个秘密,这兔崽子有个相好的,每周去她屋里一趟送钱和吃食。”
“一趟?”叔仁觉得奇怪:“只送东西,不住宿么?”
黄子摇头:“听说是个说书场里抚琴的姑娘,没了爹娘,随着个病歪歪的老爷爷过活。”
叔仁眉头一皱。林五赶紧问:“爷,侬哪样了?”
“小五哇,这事八成是有人在后面弄鬼呢。”叔仁看看众人:“一个汉子,给人家祖孙俩送钱、送吃食,又不留宿占姑娘便宜。这样的人,你们怎么看?”
“嗯,做事还算个有良心的!”张有望说。
“着哇,这么个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害四爷,必定是有人搞鬼把他当工具使了。”叔仁说完接着问黄子:“那抚琴姑娘住哪里,你问清了?”
“咱是谁呀,这天下没有黄皮子摸不清的事!”黄子还想显摆,被林五在屁股上踢了脚,只得赶紧说:“都打听清楚了,还留了两个兄弟在她家周围守望着。”
“可……每周才来一次,谁知他下次是哪天来呢?”张有望皱眉:“咱总不能天天蹲在那里守着?”
叔仁转脸问林五今日是出事后第几日,林五算了下回答第三日。叔仁点头:
“刚出事他必定躲,但是越往后他惦记着这边越躲不住。估计要露头也就是三天内。
这几日辛苦点,大家想想还在吃牢饭的四爷,为他都咬咬牙吧。
至于巡捕房那边,我找人先递个话进去,就说这事是个误会,这边正在查正犯,请他们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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