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小?”陈济升苦笑:“我都这年纪了不是害人?”仲文翻个白眼,听他继续说:“只怕我一走,闲言碎语就会多起来,她个女娃娃会很难。
再者,将来谁接济她钱粮呢?唉,情字倒也罢了,她对我这半老之人好,丢下她自己走路,我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
“嘁,就这点事?早说呀!”仲文说完将桌面一拍:“只要你回到三河原并且参选族长,我立即接她到县城来上学,一应费用全免。如何?”
他见对方瞪着眼睛瞧自己,说:“二叔,你倒是痛快点呀,中桥先生还在等我回话哩。你放心,她的费用商社管又不是我出,这点钱对日本人来说,那是九牛一毛!”
“仲文,”陈济升换了副表情,他把酒杯挪开往前凑凑:“你我都是在日本呆过的,晓得他们是个什么德性。
日本人可是无利不起早,你同我讲实话,这么热情地帮我弄这个族长的位子,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没想到对方也不傻,仲文咽口唾沫,看看周围。这馆子是特地挑的,比较僻静,加上细雨蒙蒙的天气人就更少。
隔着两张桌子有两名治安警在背对着他们吃饭,不远处石桥上仅有三、四个行人。
他勾勾手指让对方凑得更近些,低声问:“咱家和中桥先生一直做买卖,你可晓得?”
“嗯,听说了。”陈济升父亲是族长,他当然知道这些。“怎么,中桥先生不满意?”他奇怪:“矿上用的卡车、农业公司的抽水机不都是他们供给的么?”
“那是以前。”仲文叹口气:“东井商社的老板不知怎么突然和我五弟谈崩了,从那以后东井就没接到新的订单,反而是三浦的货进来不少。
要说中桥先生和大哥他们关系也还可以了,但他总觉得对三河原摸不到脉……。”
“哦!所以他想让我当族长,就是要摸到这个‘脉’,对不?”陈济升明白了。
“二叔你是明白人,”仲文又看看周围:“皇军马上就要自华北南下,这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
你想想,这会子和明末何其相似,就该知道将来中国日后是谁的天下!
坐天下的是人家,你老背靠大树,还怕洪艺、洪知将来没个好前程?
咱们做父母的,不就为子女做稻粱谋么?这好的从龙机会,你就眼看着从眼前流走?”
“说这话的也不是你一个了,不过……,日本人毕竟不是满人呵?”陈济升犹豫下:“西安的事情之后全国都在喊抗日,这时候跟着日本人可是有风险。”
仲文直起腰,晓得这位叔叔是在和他讨价还价了,咬咬牙语中带酸地问:“那,你老人家开个价我听听,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老启程还乡哩?”
“我是教谕长,那叫我回乡做校长看上去位置高了些,其实有限。不过是头衔好听点,没啥实惠,何况还是个乡下的民办学校?”
陈济升偷眼看看对面:“除非……,我在县教育委员会也挂个委员……?”
仲文又好气又好笑,挂职委员每月只是多了几个津贴而已,其它就是名头好听,并无实质的权力。这家伙蘑菇了半天,原来要的还是个虚名。
“行,我把这个委员让给你好了,反正我现在对它也无所谓。”他大度地挥挥手。
陈济升很满意,面上表现出一种不好意思和谦虚的微笑,还未来得及表达谢意,仲文用手拦住:
“女学生我帮你,教育委员也让给你了。二叔,咱们说话可得算话,如果讲到这个份上你再烂泥不上墙,那咱们这个亲戚就算完蛋!”
“你看你……。”陈济升咂嘴,无可奈何地点头:“好、好,我回到安庆就辞职,不过你来得及办理那姑娘转学不?而且还没和她本人谈呐。”
“这个你不用管,既然答应我定做到!”仲礼很肯定地回答。
他心里开始盘算,陈济升这个事情没落地前就不能算完,还得在背后推他一把,否则谁敢保这位黏糊糊的二叔回到安庆不会再次往回关抽屉呢?
仲文的算盘是打在了陈学恭晚年收房的小妾阿屏身上。
阿屏原名叫李春秀,是人贩子打江西那边淘换来的。从小手脚麻利颇有眼力,被三太公的正室相中,后来就做到大丫头。
还未及通房,夫人去世,陈学恭伤心欲绝,将两个姨太太都遣散了,决心吃斋持素,身边只留下四个大丫头服侍。
后来陆续嫁出去三个,阿屏却一直没走。三年前在寿礼的鼓励、撮合下陈学恭终于将她收房开脸,却不料去年竟生下个儿子。
老来得子,陈学恭自然宠爱非常,但是陈渠升、陈济升兄弟俩便很尴尬,背地里不是嘀咕这孩子的来历,就是叽咕娃不像爹的模样。
尴尬是有原因的,本来一个家俩兄弟分,现在却要分成三份儿,这下子少了好大一块,哥俩当然不大乐意。
老人在的时候也不过私下里牢骚,如今三太公殁了,这个家产该怎么分?兄弟两人都没挑明,但心里边都不乐意这个吃奶的娃娃拿走那么多!
何况……,这里边还有个正经毛病,陈学恭发病前让阿屏在祖宗牌位前磕过头不假,但有没有来得及给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