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礼垂下头来沉默片刻轻声说:“父亲做恶,幼儿无辜。你教她放心,我母亲也是周家人,论起来还是她的同辈。
只要孩子将来学好、上进、不来找我寻仇,我有什么理由害她们呢?”
“好,我就猜到三爷是大家讲的男子汉、大丈夫!”阿萍高兴地笑了,凑近他的耳朵告诉他逃走的方法:
“你记着,现在起再过半个时辰门口的守卫就换人了,他们换班后会进来查看,你那时设法赚开牢门打倒守卫,然后出来。
这外面紧挨着东边的墙外是一条夹道,我在那里等你,带你出去!记住吗?千万不要管别人,自己逃得了性命才能救其他人!”
“行,我记住了。不过你跟着我很危险,不怕被他们追上抓回来?”
“周家父子俩是禽兽,这姓朱的更是猛兽、野兽,我死也不给他做小老婆的!”阿萍坚决地回答,然后就听见三下敲门声,赶紧说:
“我得赶紧走了,给门卫塞了五块大洋进来的,时间太久他不放心。”
说完轻盈地转身,迅速消失在烛光黯淡、跳跃的影子里了。仲礼不再说话,只回到床板上静静地躺着,满心里想着如何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料久久不见有人来查看,正着急见,忽然有几个人走进地牢里来,迅速地打开栅栏门进去。
他们把仲礼按住捆了手脚又勒住嘴,七手八脚地装进一条破麻袋里抬出去,放在一架马车上不出声地出门向东。
大约一袋烟的功夫便走出树林,来到一望无际幽蓝色的湖边。
两个人从车上拎起麻袋的首尾走下堤来,在湖边荡了几荡,丢开手,它便“噗通”声落入水里去了。有个人幽幽地问:“下去了么?”
“五爷,下去了!冒泡哩。”
“没人瞧见吧?行了,咱们回去和老爷回话去!”
那两个答应着跳上马车,随着几声吆喝,车轴转动起来,很快消失在夜雾中。
他们一离开,一条瘦小的身影从树林后面跑出来,将肩上的包袱朝地上一甩,出溜下滑入水里。不多时重新露出水面,却是两个人。
满身水淋淋的阿萍拼了好大气力将陈三爷拉到岸边,扯开勒口一通捶打、揉搓,仲礼吐出几口水,慢慢地苏醒过来。“唉,是你呀,怎么才来?”他咳嗽着沙哑地问。
“谁想那老东西睡到夜里想起你来,叫了曹五非要连夜害你不可。
太太和我急坏了,她叫娘家带来的车夫丁师傅悄悄送我翻墙出来跟在后面,可巧我是水边生的,还来得及救你性命。”阿萍带着歉意地说道。
“朱印这个王八蛋,敢在离县城这么近的地方害我,简直要造反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陈仲礼狠狠地骂着。
阿萍女孩子家有心计,拍着他后背说:“三爷你能走动吗?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要是他们回来查看被撞上可就不妙啦!”
“好,走!老子权当走次麦城,先忍了他这一晚再说!”说完,陈三爷在阿萍的搀扶下匆匆走上大堤,钻进树林躲避起来。
原来朱太太对阿萍有过嘱咐,叫他们尽快往县城去,她明天一早也坐了骡车到县上采买东西,约定大家在官家塘汇合,让他们搭上车赶路,这样中午就能够平安进城。
仲礼大喜,却不知道那官家塘怎么走法,还好阿萍识路,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赶去。半路阿萍溜进老乡家里,偷来身别人洗晒未收的衣服给仲礼换了。
第二天大早,两人已经藏身在距离官家塘一里多远近的小树林中,二、三十步外就是官道。
仲礼饥疲交加地熟睡,阿萍却很快地醒来,用手搭个凉棚向官道上张望。
升起的太阳逐渐驱散了薄雾,把所有的景物都显露出来,但是许久也不见有行人或车辆往来,阿萍心里略有些着急。
“不会咱们等错了地方吧?”陈三爷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坐起身揉着眼睛问道。
“不会,就这条路,前几日我还陪太太走过,错不了。”
话音刚落,忽见个黑点由远及近,阿萍仔细瞧瞧,高兴地拍手说:
“你瞧,我说的吧,那不是太太的骡车来了?你先等在这里,我去看看,无事的话叫你!”
说完先下坡去。骡车停住有人掀开轿帘和阿萍说话,接着就见她招手,仲礼看看四周,便站起身朝车子跑去。
“太太在里面,咱们都上去,她送咱们到县城。”
仲礼点点头,说句:“多谢太太救命之恩!”
“三爷先别说,咱们还是先赶路,话留着以后讲罢。”
陈仲礼一愣,没想到里面传出的声音甜美柔润,听上去只有二十几岁年纪而已。
他看眼车夫,那是个络腮胡子、看上去结实的、四十来岁的农民,憨憨地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伸出粗糙有筋的大手催促说:“您别客气,快上车吧!”
礼拉住这只手被他轻轻用力带上车,掀开帘子看时里面坐着位少妇。
见她上身是件月白色的暗花缎面七分袖夹衫,露着雪白如凝脂的小臂,两手纤长交叉叠放,腕子上戴对镶红翠的银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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