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先生微微点头,他似乎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你现在上学吗?”他换个话题问道。
“上啊,现在因为放假所以在家,明年我就小学毕业啦。父亲说县长先生答应要出面保举我进城里的中学呢。”
“哦,这很好呀。”
“我不想去。城里有什么好,到处脏兮兮、乱哄哄的。我喜欢陪老师去乡下写生。写生你懂吗?就是画画啊。画那些花草、田舍和树木,那才叫人快乐呐!
对了,我们美术老师也姓苏。不过他不愿意教我了,因为我家开的学校请来一位许老师是他的师兄。
苏老师让我跟着许老师学,说他本事更大,能教我的东西更多。可是许老师就是不肯,总说什么‘君子不夺他人之徒’。
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洪升说着撅起小嘴来,看来这件事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苏先生笑了,他觉得这个孩子穿着亚麻小褂一点也不像个“少爷”,其天真、直爽倒真令人有几分喜爱。他想了想告诉他说:“我看还是你心不够诚啊。”
“怎么,”洪升不理解地扭脸问:“你的意思是我礼数不周吗?”
“嗯,我是说假如你继续求教,那个许老师也许就同意了呢?也许因为你是他师弟的学生觉得不好夺爱,也许他还并没有清楚你的决心。
总之拜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让人家真正感到你的真诚和渴望,毕竟他要把自己的本领传授给你,不能随便找个人或者简单同意,那是不是对老师不大尊重呢?”
“哦,我懂了。”洪升恍然大悟:“就是说他一摇头我就气馁,那人家就会觉得你没有诚意或者干脆是虚情假意,这样的学生是谁也不想要的。对吗?”
“哎呀,明白得很快嘛。”苏先生高兴地点头赞同道:
“不错,做师傅的总是担心自己付出那么多但是学生是不是好好学了,或者学生的人品是否合格能够将学到的东西正确运用。
所以收一个好学生、好徒弟是件不容易的事。我在面粉厂当学徒那会儿,花了一年时间做小工,师傅才答应收下我哩。”
“原来这样不容易呵!”
“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不容易的,只有明白这一点并且把困难当作自然的事来对待,人才不会觉得痛苦。
假如时刻总想得到最好的、最舒服、最容易的,那每逢遇到困难和挫折就觉得是意外、是包袱、是压力,常常唉声叹气感叹伤怀,那做人就越发没有意思。
心不积极了,做事就疏怠,这辈子也就在抑郁中渡过,还能做什么‘大事业’?
所以,你要明白、看到、理解困难并敢于直面挑战,那么任何困难或挫折都只是一时的障碍,暂时遭遇些意外有什么了不起?办法总会有,山也总有尽头呗。”
他一半像有感而发的自言自语,一半像是开导洪升。忽然又停住了,想想对一个小孩子唧咕了这么多,不觉好笑地自己摇摇头。
“看,那就是陶大叔的船啦!”洪升忽然用随手折下当马鞭使的柳条指着,大声说道。
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大堤下方有一条簇新的单桅木船,船头一对人儿正在搭着手往这边瞧着。
“是大牛哥和柳儿姐姐。”洪升笑嘻嘻地跳下马来,将黑龙栓在旁边一株老榆树干上,然后跑下坡去使劲儿喊:“柳儿姐姐,我给你带客人来啦!”
陈老爷成功解救夫人陈林氏回到村里后心情大好,出人意外地拿出一笔钱来,不仅将简陋的码头修成条石砌岸、木枋榭桥,且还买来这条新船给老陶使用。
新船带个舱,可以装运货物或休息或躲避风雨。
他的意思原来那条船不仅狭小已经用了几十年,如今虽然有火轮、汽艇可以通航,但是与对岸南照镇各渡口的往来还得靠陶家父女,因为那边尚无可供轮、艇停靠的坚固码头的缘故。
这样一来,对岸的人们可以坐船来这边换乘轮船往下游,使得搭乘人数有了确切保障。
陶家的船每天在固定时辰来往于两岸三个来回,而那条较小的旧船便用于摆渡零星散客了。
“咦,少爷怎么来了?还骑马?老爷知道么?”唐牛有些惊慌地向洪升背后张望。
“别看啦,没人跟着,就只有这位苏先生。”洪升回头眨眨眼:“我说怎么整天没瞧见你呢,原来又在柳儿姐这里磨烦,害得父亲遍地找不见你背影。”
“谁、谁说我……?”唐牛有些结巴得手足无措:“我是老爷派去对岸察看旱情的,今早才回来,就说了会儿话。怎么,老、老爷找我了,真的么?”
柳儿气恼地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说:“真是个实心的笨牛,少爷逗你呐,看不出来?”
洪升开心地大笑起来,引得苏先生也乐了。
“少爷别淘气啦,让人家客人等着。”柳儿不好意思地瞅一眼苏先生,问:“这位先生是要去对岸么?”
“不,老爷说请你们送他到薛家渡。苏先生从那里转道去镇上。“洪升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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