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算停了,天上又出现久违的太阳欣喜地俯视着人间,用她温暖的手安慰着每颗受伤的心。
被雨水浇过,经历了熬夜和奔波后再被河风一吹,顾兴安被激得头晕恶心。
陈寿礼开始还以为他是晕船的缘故,叫他回舱躺躺,谁知一倒下立即就发起烧来。船到寿县的时候人已经有些昏迷,满面通红、大汗不止,嘴唇上全是干起的皮。
这下寿礼有点吃不消,他担心自己的小校长出事,所以一到客栈立即吩咐去城里最好的药店寻位大夫来。
不料两、三副药下去仍不见太多起色,汗倒没那么多了,脸上的颜色却转成苍白,依旧高烧不止。
陈寿礼很着急,他惦记着要赶在没雨的日子里把货物交割给李军需,可又放心不下顾兴安的病情。
刘先生提议寻一处人家租个小院子,不像旅店那么吵闹。既可让病人安心休息,也便于办事出入,做的饭菜也可口、干净。
陈寿礼同意了。牙子帮他们找到五音观后面一个去处,原是观里的庙产现在闲置,倒清静得很,只一样动不得荤腥。
陈寿礼道:“恰好我们有病人,就图个清淡。既如此,大家辛苦下陪兴安,如果实在想吃荤的到外面馆子去将就就是了。”
见他们这边知趣,观里住持很满意。
双方讲妥价钱后陈老爷立催着搬家,到地方一看,竟是在弄堂里厢,粉白的壁上朝东开个小门,里头是不大的天井,前面一座朝南的二层小楼;
右手跨院里芍药圃连着两间房,正对有个小小的灶间;花圃后面似乎有一个园子,却反锁着进去不得。
陈寿礼让病人住楼上,自己因常要外出怕吵了兴安休息便挑了楼下书房。后面的房子刘先生一间、仆人们住一间。
刚安顿好观里的住持师太便来拜访,寿礼忙迎出来,微笑着抱拳拱手,谢道:“异地他乡,师太能容我等栖身,陈某感激不尽!”
“陈先生说哪里话,助人本是应当,何况你们还带着个病人?”师太是个慈眉善目、团面红颐的人,立刻给寿礼十分好感。“不知是哪位宝眷病了,可严重?”她关切地问道。
“哦,不是家眷,是同行的一位先生。发烧不止,虽服了药却没见大好。我这里公私都有急务处理难以分身,真正急人!”寿礼说着,眉毛拧起来叹口气。
听他开始说不是家眷生病师太略迟疑了一下,但看他烦恼的样子便又“哦”了一声,略想想说:
“平时斋供之余倒也读过少许医药经典。如果不嫌弃,可否容我探视、把脉?就治不好,能缓解些也算为施主帮忙了。”
“好啊、好啊,”寿礼此时已经是顾不得想更多的,兴许师太有什么高明之处也未可知呢?“就请楼上移步,不过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仔细洒扫,不好意思得很。”
师太笑笑:“施主客气了。”说完迈步上楼,回头叫跟来的弟子:“一清,小心上来,不要把药箱弄翻了。”
陈寿礼这才看了那年轻的女道士一眼,心中暗吃一惊,恍惚这面相似在哪里见过,但是急促中却一下子记不来,只微笑着请她。
她却识礼数,将身子微微一躬,轻声说:“陈老爷先请。”那声音好像是由远远的天极传来一般。
陈寿礼虽是出名的稳重,听后也不由地软了。这样的吴音不是本地的,怎会似曾相识呢?心里胡乱想着,干笑了声,忙抬腿上去。
那脚却不听使唤,两次差点绊住。心里骂着:“该死,怎么净出洋相!”口里却道:“这楼梯板似乎做得不大好,两位师太仔细些。”
在楼上站定,寿礼在前头领着来到房门前,轻轻敲敲,便推开走进去。窗子敞开着,屋里光线尚好。
只见一张简单的棕网床上铺着带来的褥子,上面睡着病人,身上的薄被掀开一角,手臂垂在床外。
才两天的功夫,兴安的脸型瘦下去大半,头发乱蓬蓬地,头部压过的枕头上可以明显看到潮湿的痕迹。
师太走到床边,俯身看看,用手摸摸他的额头,问:“几天了,热度可有减退,都吃些什么药,一直出汗不止么?”
“今日是第三天,我们前天下船就去请了蕙心堂的卢大夫,给吃过药。汗少了些,热度却没见退。”说着陈寿礼叫雇工把前天大夫开的方子取来,请师太过目。
师太接过方子来看一眼,点点头:“卢大夫的本事信得过。
不过他既然出过大量的汗必然伤肾,我看黄精片煮汤、兑上一匙捣烂的枸杞和着蜂蜜制成的膏子,代以白水喂他,是个补益的法子。
还有,既然汗下去些了,浮小麦的分量可减两成试试,若没有变化明天再减两成……。”
寿礼一一应诺了。师太又把过脉,回头安慰道:“这病来势凶猛,去势却急不得。俗语说‘病去如抽丝’么。陈先生出门也没带女眷吧?”
寿礼不好意思地一笑:“匆忙了,又想着这边都是事,乱哄哄地,所以没带。家内倒曾想出来见见世面的,不过……。”说着用眼角瞟了一眼那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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