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叔仁收到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第二天他就决定回学校去,而且非走不可。
红菱知道留不住,索性帮他整理箱子、衣物,啰里吧嗦地跟担子交代了许许多多,担子头次要出远门既新鲜又兴奋,对这些叮咛满口应着了。
老孙派了挂车送他们去周家桥。从那里雇船顺流而下寿县,然后转道合肥。仲礼为防意外叫来两名家丁,背了两杆枪跟着,一路送到寿县。
叔仁上车坐了,嘴里说些应景客套的词,其实心早飞进合肥城。抬头瞧见红菱微红的眼圈,觉得过意不去,说些“早晚照看母亲,有事和大哥商量”的话,便连声催着叫走。
离开好远红菱才哭出声来,赵氏叹口气,回屋想了想,叫来丫头小英儿,让她搬过去和红菱做个伴,好歹身边有个照应的。
五弟走时寿礼并没露面,只让纹香给送去了五十块银元和一件秋袄,他明白拦不住老五,也没这个必要。
前天晚上,兄弟俩在书房里说话,叔仁拿出张画过押按了手印的《委托状》,说:
“大哥,我的事、屋里的事都拜你照料。红菱年纪轻,有说话做事不对的地方你管教就是,我既信你就依你。”
“五弟放心。”寿礼微笑:“还说人家年轻,红菱不是长你一岁么?你又能大到哪里去?”见叔仁脸一红,他接着道:
“我也说一句,你信我,托我办理,我没有不尽心的。等回来我给你报账,保证分毫都清楚。”
回想起来那晚是兄弟俩谈话时间最长、最深透的一次。寿礼很高兴五弟不但接受了建议,且还毫无二话地写下了这份《委托状》。
“好兆头呵!”他想,就在这几日内把各房及长老们请来聚一起,以办新米会为名,在席面上和大家公开自己的办法。
到时少不了三太公做陪,他已备了请帖、礼物,叫唐牛把刘先生请来认真和他商议。
所谓“新米会”,意思是收获后办个家宴,全家人欢欢喜喜品尝新收下来的稻米、蔬果等等。
这原本是陈家迁入时带来的习俗,现在倒成本地一项传统了。每到夏收、秋收,各家都会高兴地吃上一顿,有条件的盛上一碗分享给亲朋好友这丰收的喜悦。
稍富足的人家也给长工们加些鱼、肉,慈善的东家还多少帮衬些米、油、肉、蛋之类给佃户,算是对他们辛苦耕耘的额外奖励和酬劳。
陈家的准备工作迅速展开,人人都喜气洋洋地忙来跑去,逮猪捉鸭。
头天傍晚,寿礼、刘先生由唐牛陪同着,来到下人们住的地方,给雇工每人手里放一圆大洋。
然后叫七猴子给有家的长工每户送十斤米和一斤菜油,陈身长工每人一斤牛肉、三十铜钱;村里各家佃户则是十斤米、五斤面。
到了当日,前院藤萝架下头摆两张大桌子,是主人们享用的。
雇工和长工们在后院摆了三桌,护院家丁坐一桌,厨娘、槽头和不在上头伺候的粗使们两桌,把个后院实满了。
寿礼嘱咐刘先生从各房派一个丫头,由纹香领着伺候前院,余的都在东边月亮门里头摆两桌,预备着随时交换手,或听各房主人的召唤。
大家很高兴,今年是个好年成,一直留在庄子里的周氏也带着小儿子赶来了,洪升和洪庆在姐姐云茵一边一个,你逗我一下、我捅你一指头,格格地笑个不停。
云茵给吵闹得没办法,吓唬他俩说:“再闹,把你们放爹那桌上去!”两个这才吐吐舌头稍许安静了些。
仲礼的儿子洪安和仲文的两个女儿云媛、云绮坐在另一侧,中间隔着姨奶奶和母亲林氏。眼巴巴地瞧着那小哥两个开心,自己却夹在女人们中间,好不别扭。
挤咕着眼睛要洪升替他开口,洪升却不喜和姨奶奶说话,做鬼脸当没看见。洪安嘟着小嘴怯生生地问:“妈妈,我想和哥哥坐在一起,行吗?”
“不行!”王氏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婆婆就拧着眉毛瞪了洪安一眼。
洪安委屈地吧嗒、吧嗒掉下泪来,王氏赶紧掏出绢子来给他擦着,哄道:“乖,别乱动啦,一会儿就开席了,啊?”
“你别老惯着他,仔细将来不领你的情。这娃子呀就得对他厉害点,省得以后和他老子似的,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山大王,那时才后悔呢。”姨太太撇着嘴说道。
二奶奶周氏和姨太太是姑表亲,只有她说话姨太太才勉强给面子,见王氏尴尬忙出来糅合说:“娃娃家懂什么?不如让他们随意些好,姑姑拘着他也不在这一天呐。”
“呵哟,我的好侄女呀,你可不知道,这家的男人表面上憨厚老实,其实鬼灵精得不得了,一个没看住就能变出三个戏法来。我来了几十年,可算领教呢!”
姨太太向来说话不把风,旁边的两个丫头赶紧捂住了嘴。周氏听着有些刺耳,沉吟着没再说话。
满桌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洪升却站起身来主动走过去,扯一下洪安的袖子,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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