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撒谎编故事,钱警官完全没必要在郁明星身上花那么多时间。
钱警官能觉察到郁明星所述故事和这恶鬼杀之间的微妙联系。
郁明星反复提到的精神科、心理学,描述医学生和徐海军时话里话外的遗憾感,还有他最后念叨的实验,都能和恶鬼的事情联系起来。
这可能是某种巧合。
也有可能,郁明星住院那么久,真亲眼见过了那恶鬼。记忆交织在一起,就成了郁明星口中的故事。
钱警官回想着郁明星说的那个鬼故事。
郁明星究竟是以此为暗示,还是他所见到的恶鬼就是那样的?
钱警官想到此,隔着手机,询问林友德:“你看到的鬼,衣服上有沾血吗?”
“没有。就是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一眼看过去,没什么打眼的地方。”林友德回答。
是鬼产生了变化,还是郁明星在撒谎呢?
钱警官想着,人已经走到了行政楼,便暂时结束了通话,用手机联系了那位管病历档案的小员工。
小员工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从瞌睡中跳起来,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弄出的响动也惊醒了其他打瞌睡的同事。
“搞什么?”科室主任同样被吵醒了,没好气地开骂了几句,充满血丝的眼珠子在黑眼袋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凶狠。
“主任,是那位钱警官打来的电话。”小员工这时候已经看清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主任抹了一把脸上的油,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接电话。把我们查到的名单给他。”
这几天熬下来,年过五旬的主任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说话语气总是暴躁,不点都会炸。
小员工连连应声,接起了电话,又手忙脚乱地找名单。
全办公室因此重新忙碌起来,每个人都将自己找到的病人信息交给小员工。
主任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不觉得满意,只觉得更为心烦。
希望这名单交出去,那些警察可别盯着他们医院了。
不管是品字后头搞行政的,还是品字楼里的医护,可都是中心医院的自己人,哪边出事,他的院长姐夫都不会好过。姐夫不好过,他这个小舅子也不好过啊。
这么想着,主任血红的眼睛就盯着小员工看。
“哎、哎……哎?”小员工捏着散乱的便签纸、A4纸、笔记本撕页,语调一变再变,都没有念出那上面任何一个名字。
他看了眼主任,将话筒遮住了,忙道:“主任,钱警官这就过来了。他还想要查一个病人。”
“过来了?查什么病人?”主任的大脑迟钝地运转。
“是叫郁明星,也是个老病号了。”小员工回答。
“哦!郁明星啊!”有个老员工立刻喊道。
主任红通通的眼睛立刻转向了这一位。
老员工楞了一下,反应倒是迅速,“他就是符合条件的人!特别、特别符合条件!”他加重了语气。
郁明星不光是他查到的人,还是他亲手录入过的病历。
能把普外科的手术轮着做一遍的病人,放眼全瑶城,那算得上稀奇,但也不是特别难找,就他们自己医院,这几天都找到了不老少呢。
郁明星的与众不同,在于他的年龄,以及他目前还算健康的身体状态。他不是那种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年病患,也不是人生只剩下期盼奇迹的危重症,没有慢性病、也没生肿瘤,只是因为免疫力差,经常出现原发性的疾病,内脏器官时不时就搞出点不大不小的问题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称得上是精力旺盛,宛如那种康复专科医院里时不时来“度假”的大爷大妈,还有精力在医院内搞搞社交,和医生护士都相处愉快,俨然成了医院的一份子。
郁明星不光在医生护士中间混得开,还在一些医生那儿混上了典型病例的名头,上了人家论文当数据。这让他借由那些医生护士的关系,在行政科这边也拥有了一些小“特权”。比如他的病历,就在中心医院几次电子病历改革中,被优先处理,补全了所有就医记录,而不是将老病历封存在档案室里,只在电子病历中简单记录一些名字、病情。
主任可不知道这些,只听到老员工说符合条件,就一拍桌子,恨不得钱警官现在就将郁明星给铐了带回局子,也就此从他们中心医院撤走,别再吓唬人了。
小员工见状,对着手机那头连声答应,请钱警官到办公室来。
钱警官一进门,全办公室都对他行注目礼。
换往常,钱警官还会给人开个玩笑,缓解一下这种紧张的气氛。他最近着实没有这种心情。要不是为人沉稳,当警察多年练出了心性,他的模样大概会和主任差不多。
这种逐渐的改变,钱警官自己潜意识里有所察觉,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全副心神都专注于调查案件。
“……就是这个了。这个是郁明星的病历。”小员工战战兢兢操作着医院的病历系统,“还有一些我们这几天查出来的病人,都是在医院好多科室里住院过的,有的出院了,没有随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有的在医院过世了。”他说着,将那些零散的便签、A4纸、撕页都拿了出来。